暮春的雨絲斜斜掠過庭院。
晏琛的指尖帶着涼意,撥開層疊的花瓣。
指尖觸碰到那柔軟的花心時,花心在他掌中輕顫。
半透明的蜜汁正從鵝黃花蕊間滲出,露水便順着經絡滾落,打濕了他的指尖。
晏琛的唇瓣被雨霧洇濕,卻仍一瞬不瞬凝望着那處,喉結無聲滑動。
他将花朵放下,扣住季瑤的手腕,像是故意捉弄她似的,“季瑤,你看着我。”
季瑤的臉頰早已染上了绯紅,意識模糊而混沌,還是努力地睜開眼看着晏琛,她現在真的渾身沒有力氣了。
晏琛的聲音低沉而沙啞,近乎帶着一股哀求:“答應我…不要逃婚,不要逃婚。”
“逃婚?你是說我嗎?”季瑤的眼神迷離而恍惚,她微微歪着頭,指了指自己。
想到自己還有婚約,季瑤的眼淚瞬間湧了出來,她的聲音帶着哭腔,脆弱得讓人心疼,“嗚嗚,我根本就不認識他,我不要成婚……”
晏琛看着哭紅的臉,心中一陣刺痛。
他擡起手,指尖撫過她濕潤的眼角,拭去眼尾的淚。
“是我娶你,你認識‘他’,你要成親的對象是我…”
季瑤的視線落在他一張一合的唇上,卻聽不清他在說什麼。
晏琛的心底湧起一陣煩悶,還是一如往常,隻要他說出違背劇情的話,所有人都聽不見。
“我愛你。”晏琛落下深沉一吻,她沒聽清。
暮春的雨是揉碎的雲絮,裹挾着蟄伏的綠意傾瀉而下。
枝桠掙破桎梏,蜿蜒生長。
雨珠順着蒼勁的枝幹遊走,縫隙裡滲出白色的樹脂,與雨水交融成粘稠的蜜露。
嬌嫩的花瓣在雨中顫抖,粉紅的脈絡被雨水浸潤得愈發清晰。
翌日清晨,天光微熹,細碎的陽光透過窗棂漫進屋内,将昨夜殘留的旖旎染上一層朦胧的光暈。
晏琛睜開眼,指尖下意識地探向身側,卻隻觸到一片冰涼的錦褥。
他倏然起身,目光掃過淩亂的床榻,枕畔空無一人。
唯有床單上那朵暗紅的痕迹,像是一瓣凋零的花,無聲地訴說着昨夜的纏綿。
晏琛扶額,低喘一聲,他正欲起身,餘光卻瞥見案幾上擺着什麼東西。
走近一看,是三枚銅錢和一封用墨水寫就的信。
信紙折得并不齊整,邊角甚至有些皺褶,像是被人匆忙間胡亂折起。
他展開信紙,季瑤的字迹歪歪扭扭,卻透着一股子倔強與随意。
“三個銅錢,就當我買你一晚。别纏上我,我有婚約,不會對你負責。”
字裡行間無不透露着她急于撇清關系,生怕他糾纏不清。
晏琛盯着那幾行字,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眼底宛若寒譚。
他修長的手指捏起那三枚銅錢,三個銅錢買他一晚上?
他晏琛,什麼時候這般廉價了?
還不想負責?倒像是他成了那個糾纏不休、不知廉恥的登徒子。
他低頭看着那三枚銅錢,忽然覺得可笑至極。
晏琛将信紙揉成一團,攥在掌心,眸底漾起一絲晦暗不明的情緒。
季瑤,你倒是撇得幹淨。
可這世上,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既然招惹了他,就别想輕易抽身。
湛爰知從昏沉中醒來,眼前是一片濃稠的黑暗。
她下意識地想要擡手揉眼睛,卻發現手腕被麻繩緊緊束縛,動彈不得。
她掙紮着扭動身體,麻繩卻越纏越緊。
就在這時,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一道刺眼的光線從門縫中擠了進來。
湛爰知眯起眼睛,勉強看清一個高大的身影走了進來。
那人面容兇悍,眉骨突出,眼神冷得像冰,手裡端着一碗冒着熱氣的飯菜,随手往地上一放,語氣粗魯:“喏,吃,别餓死在這。”
湛爰知心中一緊,連忙開口:“喂!大哥你誰啊?我跟你無冤無仇你綁我幹嘛?”
那人卻像是沒聽見似的,轉身就走,連一個眼神都沒多給她。
“喂!你不給我松綁我怎麼吃啊?!”湛爰知提高了聲音。
回應她的隻有房門重重關上的聲音。
她愣了片刻,忽然意識到什麼,季瑤不見了。
昨晚她們還在一起,怎麼一覺醒來,自己就被綁在這裡,季瑤卻不見了?
季瑤獨自一人回到府上,推開房門,反手将門重重關上。
她踉跄着走到床邊,繡鞋踢落在一旁,身子一軟,整個人跌進了錦被裡。
芙蓉帳紗垂落在地,她把臉深埋進被褥中。
淚水無聲地滑落,浸濕了錦被的一角。
她咬着唇,聲音悶悶地從被子裡傳出來,帶着幾分委屈:“晏琛就是個……就是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