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星輝把自己關在房中,閉門不出。
他猛喘着氣,大口呼吸冰冷空氣,直到喉管傳來尖銳的刺痛,咳得胸腔震動,他才緩緩背身靠牆,一點點往下滑坐。
他滿面悲戚地坐在地上,眼淚奪眶而出完全止不住,隻能胡亂地攥起衣角憤懑地揩。
仇星輝想起仇風雪還沒把他撿回去的那段時間。
他無名無姓,不知道爹娘是誰,也不知道為何而活。
那年皇城的雪亦如今年這般淤積,寒冷至極,他身上穿着破爛不堪的單衣,吃食也隻能靠撿殘羹冷炙過活,仿佛擺在面前的就隻有兩個選擇——
要麼冷死,要麼餓死。
不過老天偶爾也會開眼。
他時不時能撿到達官貴人遺落的财物,可每次還沒好好藏起來,就被其他流浪兒搶走換了飽腹之物,還打得自己體無完膚。
仇星輝隻能眼睜睜看着那些人炫耀似地拿着屬于自己的戰利品,跑去小攤換熱乎的飯。
而自己依舊一無所有,腹中空空。
後來被搶得多了,他終于明白了一個道理——
破爛的衣服,瘦削不堪的身體,怎麼藏錢财都會被發現,怎麼示弱都會挨打。
因為自己從頭至尾在他們眼裡就是被碾進塵埃都不值一提的過街老鼠。
他已窮途末路。
那年冬雪夜,仇星輝剛挨過毒打渾身淤青,縮在巷口的爛木桶裡取暖,迷離之際,有人把自己抱了出來。
那是個算不上溫暖的堅實懷抱。
或許意識到自己出頭日子到了,他趕在在仇風雪即将離開時,抓住對方衣角,死死攥着,眼神倔強。
仇風雪驚愕地盯了自己半晌,最終帶他離開了巷口。
此後,他常伴仇風雪左右,有了現在的名字。
隻是仇風雪身上總萦繞着一股不可名狀的氣息,直到仇星輝再度想起曾經搶走自己東西的那群人時,稍做對比,他才反應過來。
原來那是恨。
或許他應該像仇風雪那樣,帶着恨活下去,才能生活得更好。
于是他有了活下去的理由——恨與惡。
後來,仇風雪在京中已有一番勢力,他提着斧頭找到原本搶掠過自己的流浪兒,在元宵前夜殺了他們。
反正于他而言,這些人就如同當初被碾作塵埃的自己,不值一提。
死了也不會有人發現。
再後來,仇星輝愛上了恨和惡的滋味。
這一切本該一直持續下去的,但淩淮安的到來打亂了原有的秩序。
仇星輝無法忍受。
可無論他再怎樣歇斯底裡,面對淩淮安,仇風雪都不像以往那般滿足自己任何需求。
可季骁的出現偏偏又給了他一條嶄新的路。
昨夜。
季骁悄然來了仇府,他剛好在主堂内欣賞仇風雪在紙上落下的淩厲字體。
“仇少爺好啊。”
季骁低沉的聲音乍然出現。
仇星輝一驚,猛地擡頭。
“看來仇少爺心情不佳啊。”季骁翹腿坐下,斜睨着眼看滿臉陰雲的仇星輝。
仇星輝自知被戳穿,不再掩飾,站起身狠狠咬牙道:“淩淮安欺人太甚!”
“哦?你連區區一個淩家少爺都治不住?”季骁輕佻道。
仇星輝剜一眼季骁,憤然轉頭。
季骁盯着仇星輝看了半晌,眯眼若有所思道:“你就這麼想占着仇風雪?”
此言一出,仇星輝當即轉頭看向季骁,咬牙切齒道:“仇風雪這輩子,隻能屬于我。”
他愛慘了仇風雪奪人心魄的美貌,也愛慘了仇風雪身上經久不散的恨與冷。
季骁蛇目透出些許危險的光,半晌,他直起身負手笑道:“仇風雪的羽翼就算再寬廣,也總有護不住人的時候。”
“不如就抓住機緣,撲咬而上給對方緻命一擊,如何?”
隐晦的深意呼之欲出,仇星輝明了,對上季骁狹長的雙眸,冷聲道:“若你出的主意不奏效,又該如何?”
季骁舔唇湊近仇星輝,嗓音低啞,仿若即将捕獵撲咬的毒蛇:“仇公子,能成大事者,從不拘小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