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風雪重新趕回淩府時,淩淮安已打點好行囊,備上馬匹準備離開。門前聚集了幾個眼眶發紅的家仆。
他心一慌,腳步止不住加快,走到門前剛巧撞上想不辭而别的淩淮安。
“今日便要走?”仇風雪自己都不知道,他看似平靜的語氣裡帶了多少不舍的挽留。
而他還自以為掩藏得很好,實則内底的情緒全都一湧而出,遮掩不住半分。
淩淮安聞言輕笑,眼中卻灰蒙蒙的不見喜悅:“所有要做的都準備好了,就按我們說好的計劃來。”
仇風雪還是不放心,擔憂道:“這個時間點他們雖注意不到你已悄然出城,但你身上的東西畢竟事關重大,還是要小心謹慎為妙。”
“自然。”淩淮安雙唇微抿,走到仇風雪身前,帶着寒意的手握住仇風雪的指節,溫存道:“你在宮中斡旋,更應該多留些心眼,保護好自己。”
仇風雪回握淩淮安的手,斂眸輕語:“齊淵如今最信賴的隻有我,定不會對我産生懷疑,他還需要我幫他扳倒齊長卿。”
“我是擔心你會……”淩淮安握仇風雪的手更加緊,萬分珍重不願離分:“如果我回不來,我希望你能給自己留退路。”
如果他回不來,至少仇風雪提前為自身準備退路,可以好好地活下去,不至于落得悲慘境地。
仇風雪不悅淩淮安說出這種話,眉頭擰緊,指節重重撚過淩淮安掌心縱深的掌紋,愠怒道:“你就是我的退路。”
風雪掃過兩人衣擺,淩淮安的耳廓像是被即将到來的春風吻過一般,帶走了凍人的寒意,他擡眸,恰好撞進仇風雪認真的眼中。
這句帶着氣惱意味的話成了訣别前最讓他安心的承諾,也給淩淮安身上扣下了無法掙脫的枷鎖。
在承接淩子翁的意志,知曉他正在謀劃的大局後,淩淮安就已經做好了決定。
如果能換仇風雪安甯喜樂,讓他不再受往昔夢魇困擾,填補他破碎不堪的人生和靈魂。
即使粉身碎骨,他亦甘之如饴。
“淩淮安,我隻想你活着。”仇風雪平生有莫大的恨,莫大的怨。他感受着外界向他傳來的欲,對他施加的惡意、算計,唯獨沒有感受過愛。
隻有淩淮安願意透過這副皮囊來深入他早已陳腐凋敗的心,隻有淩淮安看他的世界在崩塌之際還願前來幫他擦幹眼淚,和他一起修補。
仇風雪也想為他做些什麼,哪怕是為之付出自身性命,也在所不惜。
也算是報了淩子翁多年前的知遇和栽培之恩。
淩淮安不願再繼續下去這個話題,他鼻頭發酸,有太多話想和仇風雪說明,可千萬句言語到最後凝到嘴邊,都隻化成了一句“保重”。
仇風雪看着淩淮安的手從掌心間緩慢抽離,掌心交貼好不容易醞釀起來的溫度就這樣重新飄散進風中,失落感油然而生。
“我……。”仇風雪怕再不說就來不及,抓住最後時機想将藏匿心中許久的話說出口,卻卡在了喉管裡,怎麼努力都無法吐出來。
就像一根魚刺橫插在他喉中。
淩淮安轉過身等了仇風雪半天也沒聽他把想說的話說明白,可時間倉促,并沒有太多閑餘讓他去訴盡衷腸。
他挎過包袱踏上馬背,轉頭與仇風雪視線交彙,臨行前留下最後一句話:
“我很快就會回來。”
這句話對仇風雪來說無疑是一粒定心丸,他癡愣在府門前,目送淩淮安遠去的身影,直至消逝成一抹光點,才大夢初醒似地恍然回神,看向孤寂凋敝的淩府。
甚至連喪期都還未過,他膝下唯一的延續便赴往邊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