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還沒過幾日,娜亞便後悔了。
她怎會一時沖動,就向女神立誓,大言不慚地要讓他絕不再受苦——她都不一定能留他在身邊。
待他離開以後,天高地遠的受了什麼苦楚,豈不是就是她違背誓言了。
“女神在上,是娜亞莽撞了,此前的誓言得改改:秦源留在羅格之時,我定會護他周全。”
不過說出口的誓言真的能輕易更改嗎?女神不會降罪于她吧,女王不由得惴惴不安了幾日,見無甚事情發生,才安下心來。
果真不能心疼男人,心疼男人,得要倒黴一世的!
而這幾日的秦源則過得頗為純粹,自從他發現體内出現了一絲内力後,便又驚又喜地重新開始練功了。
一開始他還猶疑過自己并未服用過任何解藥,怎會出現了一絲内力。可随着内力的逐步恢複,他也隐隐猜到了其中的關鍵:
或許根本就不存在任何解藥,這毒本就可以逐漸自愈。
想起當時她吞吞吐吐的回答,心中的猜測更定了幾分。
“興許她還在想着該拿什麼當作解藥來遮掩呢。”想到此處,他不由得輕笑一聲,還是打算配合她的招數,好生瞧瞧她究竟打算怎麼做。
畢竟她說起違心的話時,都不敢看他的眼睛,與平日裡定要緊緊追着他眼眸的樣子截然不同。
很是有趣,他想再見一回。
因着她以為自己内力尚未恢複,一開始談好的随身侍衛一事也并未開始,不過他房門外的侍衛都已經撤走了。
過了格外平靜的一陣子後,忽的有一日,竟然一大早屋外就傳來熱鬧的聲響。
來王宮滿打滿算也有一月了,秦源頭一回聽見這麼多人的聲音。他将窗戶推開了些許,滿眼都是各式色彩。
花朵、香料和沙粒,淹沒了他的視線。
“這是?”不明所以的他,下意識地問道。
“方侍衛早啊,今日是王上的壽辰,我們正在布置王宮呢,可是将你吵醒了?”一個臉生的小侍女問道。
“沒,沒有。”第一回有人喚他方侍衛,他還頗有些不适應,答得都磕絆了。
“那就好,方侍衛可要與我們一起?王上的寝宮隻剩這一處屋舍還沒撒妥蘭花了!”她很是歡喜地招招手,讓他一道出來幫忙。
“妥蘭花?”他到了羅格不久便進了王宮中,因此對羅格的風俗并不熟知。
小侍女點點頭,将手中的籃子湊得更近了些,解釋道:“在我們羅格,生辰當天要在家中各處都撒上一些妥蘭花,以示祝福。”
“因為傳說中妥蘭花是女神的發絲所化,一旦綻放可以盛開數月,是最為頑強的花朵。”
籃子中盛滿了妥蘭,蔚藍色的小花僅有指甲蓋的大小,很難想象它是如何曆經風雨也堅持着盛開的。
不知為何,它讓秦源聯想到了娜亞,雖然她的氣度與容貌更像盛極的牡丹,可她的倔倒很有妥蘭的味道。
“好。”他頭一回走出了房門,與他們一起布置女王的生辰。
黃昏時,他的晚膳相比平日多了份長壽面,還去了蔥花和辣子。
他從來未說過自己飲食的喜好,也不曾抱怨過半分,都是送來什麼都用得幹幹淨淨。
此前送來的菜肴雖說是大初的菜色,但也都是通常的做法。直到上次他們一道用膳後,所有的膳食中都沒了蔥花和辣子。
面條勁道,湯底鮮美,不一會兒就已經能瞧見碗底了。
此時屋外傳來一陣喧鬧聲,他轉過頭看向窗外,正巧便是煙火在空中綻放之時。
羅格的煙火比不上大初來得精巧,能有許多花樣,隻是簡簡單單地在夜空中綻放。
但在這也是極為稀罕的事兒了,若非是女王生辰,怕是也看不見這般美景。
走到窗邊後,秦源靜靜地注視着外頭的熱鬧,嘴角也彎了彎。
此情此景都是他最熟悉不過的,從前在京城時,每每佳節他都是這樣過的。府外是百姓們的歡笑聲,而裡頭就隻有他一人。
熱鬧都是旁人的,唯有孤獨才是屬于他的。
挺好,今年生辰他都能吃上一碗長壽面了。
好像已有許多年沒過過生辰,不是在淩羽衛執行任務,便是逃離之後為生計奔波,忙到連生辰一事都忘之腦後了。
上一次,好像還是袁停帶着一幫子兄弟,給他在酒樓裡擺了一桌子席面,裡頭便有一海碗長壽面,每個人都分到了一碗。
隻可惜,那碗面裡加了蔥花,他挑了好半天。
罷了罷了,許是年歲大了,怎還總是想起往事。
不知何時外頭變得靜悄悄的,月亮也爬上了枝頭,到了該歇息的時辰了。
就在此時,屋外卻傳來了一陣敲門聲。
“是誰?”秦源有些疑惑,這麼晚了怎麼還會有人尋他。
但是無人回答,隻有執着的敲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