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好去開了門,下一瞬便挪不開眼睛了。
一身羅格王袍的娜亞,立在門外,莊嚴而肅穆,教人不由得升起臣服之感。
回過神來的他才發現她面色绯紅,眼睛卻亮得驚人,便問道:“你可是醉了?”
“沒有。”她斷然答道。
也是,哪個喝醉了的人會承認自己醉了。
“那你來找我有何事嗎?”
“有!”
她側過身,露出身後擺着的兩個酒壇子,豪氣地道:“陪我喝一杯。”
秦源看看她,再看看酒壇,終于确定了:“你真是醉了。”
醉到連酒杯與酒壇都已經分不清了,顯然得好生休息才是。
可娜亞并不願意進屋歇息,她直接轉身坐在了門前的台階上,然後拍了拍她身側的位置,招呼道:“過來一起喝呀!”
“唉。”他無奈地笑了笑,決定還是依她所言,畢竟是她生辰,總不好拂了她的面子。
剛一坐下,一壇子酒就被遞到他懷裡,不接也不是,隻好抱着了。
誰知娜亞又二話不說就開始解扣子,這可把他驚了一跳,連忙去攔住她。
他下意識去攔,便是握住了她的雙手,教她不能動作。
“夜裡涼,别着了寒。”言罷才發現自己還握着人家的手,想收回來卻怕她又解衣,躊躇之下倒是握得更緊了。
他算是男子中生得白皙的了,就算風吹日曬之下也未曾變得黝黑,這點還被陳竺鶴念叨了兩回小白臉。
還不是瑞陽笑了兩句他又曬黑了,他舍不得和她生氣,便将氣撒到了秦将軍身上。
可娜亞膚如凝脂,他握着她的手,倒是顯得他又糙又黑了。
“都快八月了,哪裡涼!”她很不服氣地反駁道,然後可憐巴巴地抱怨着:“外頭的王袍也太重了,若是和阿娘一般全套穿上,我定當走路都要東倒西歪的。”
“方侍衛行行好,再不脫了外袍,我都要被壓成面皮了。”
她側過身來面對着他,晶亮的眼眸裡全是委屈的水汽,仿佛下一秒就要落淚了。
“好好好。”秦源最受不了這種架勢,連忙收回了自己的手,隻是耳朵紅了個透。
不過我們女王顯然也不是循規蹈矩的,脫了外頭的盛裝王袍,裡面就是自己平日裡的輕便常服了。
這讓在一旁看着的方侍衛不由得啞然失笑。
“你笑什麼?”娜亞有些愠怒地問道。
“隻是想對你說一聲生辰吉樂罷了。”他也很體諒地轉換了話頭。
可沒想到方才還很有氣勢的女王,轉眼就跟霜打了的茄子使得,垂下了眼眸。
她舉起酒壇子猛灌了自己幾口,滑落的酒液沾濕了袖口,她也毫不在意。
“慢點,别嗆着自己。”他虛虛扶着壇子,怕她舉不動了掉落下來。
這下不光面色绯紅,連眼角都紅了個透。
她放下了酒壇,目視遠方,開口道:“今日并不是我生辰,我不知道我何時出生,也不知道我究竟多大年歲,今日是阿娘撿到我的日子。”
這話讓秦源也沉默了,他一時不知該如何安慰她,隻能靜靜地在一旁傾聽。
“這也不算是什麼秘密,但是在來洛南之前,我從未聽到過一絲一毫的風聲,阿娘和阿爹将我護得很周全。”
阿爹?諾夫人在那般經曆後,竟還願意尋新的夫婿嗎?他頗為訝異,但也不好置喙旁人的抉擇。
隻是他心底的波動,并未影響到娜亞的訴說。
“來洛南之前,我們一家住在達爾坎,羅格的一座邊境小城,北通提莫,西接羅格聖湖——月湖。阿娘時常會出門,一去便不一定何時回來,可她回來定會好生陪我和阿爹一段時日。”
“阿爹可疼我了,他的官話說得不好,便和我一起學。什麼四書五經、詩詞歌賦,這些就不往我腦袋裡進,怎麼都記不住。他就和我一起比賽,赢了的人便能吃上一頓烤羊腿。他總是赢,可吃到烤羊腿的人卻總是我。”
她雙手捂住自己的臉龐,聲音幾度哽咽,但不願人看到自己落淚的模樣。
“娜亞,你的阿娘和阿爹都很疼你,他們不會想見到你難過的。”秦源拍拍她的肩頭,感覺不太對,便又輕拍了拍她的背。
而娜亞終于再也忍不住,轉過身來埋進他的懷中。
“我知道你不想與我親近,一會兒就好。”她帶着鼻音地道。
而僵住的他,則緩緩放松下來,撫着她的後背。
“今日是你生辰,隻要你不難過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