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最初的他對她是不喜的,試問誰人會真心喜歡強迫自己的人呢?
他苦練多年得的一身功夫,被她一朝去了大半,又怎會對她有半分好感?
被鐵鍊鎖住四肢時的絕望與不甘,讓他仿佛回到了當年處處受人逼迫的時候,若非他沒有反抗的能力,如何會任她親近。
直到她在即将成事、卻突然落荒而逃的時候,他才覺得這人應當還有點良知,不是無藥可救——至少她還知道要解開他的鐐铐。
他不知道何時對她有所改觀,也許是隔幾日便會更合他胃口的菜肴,也許是她對他毫不猶豫而直白的稱贊,也許是在知道他不行後,第一反應是别别扭扭地勸他别太難過了……
她對他的話語,從來都是直接而熱烈的;但她對他的行為,都是落在細處卻從未提及的。
好在,他都能看得見。
她也知道自己對她隐隐的排斥,所以這些時日都隻是裝作偶然路過的模樣,硬邦邦地和自己說上幾句話,然後便在相對無言之中默然離去。
之前她說想做他一人的陛下,但現在她隻想做他一人的娜亞。
說沒有觸動,那便是最大的假話了。
隻是他不明白,她究竟看上他何處了?
如果隻是皮囊,歲月無情,他都已年過而立之年,用不了多少年就得顯現滄桑痕迹。她貴為一國女王,如今貪圖一時新鮮對他起意,那明日新鮮勁兒過了,不就又會心悅其他俊美郎君?
要是隻是為了一個繼承人,那他便是徹頭徹尾的工具,與從前陛下的一把刀又有何不同?大約,也隻有沒有生命危險這一點吧。
所以他每次感受到她的一點好,就更想退。能對他這般上心,這些心思要是用在其他郎君身上,怕是早就将人拿下了。
可她今日醉後吐真言,委屈巴巴地說知道自己不喜她時,這心口确實軟了。
畢竟他也飲了一口酒,大約也醉了吧。便放下所有的顧忌,輕撫着她的後背,安慰道:“今日是你生辰,隻要你不難過就好。”
但他此刻好像忘了,今日也是他的生辰。
不過會有人替他記得。
懷中之人抽泣半晌後,漸漸沒了聲響。秦源問道:“可是哭夠了?”
但娜亞卻答非所問地道:“生辰吉樂。”
“在許願嗎?”他眼帶笑意地接道。
她從他的懷裡起了身,臉上哭得、蹭得妝都花了,眼睛也紅通通的,模樣有些好笑。
“我給你打盆水梳洗一下吧,今夜你也累了,早些休息吧。”他準備起身去端水,但剛站直衣袖就被人拉住了。
“我說生辰吉樂,秦源,生辰吉樂。”哭了許久,她的嗓音有些啞,但依舊清晰地傳達到了他的耳中。
不知為何,他也忽然有些眼眶濕潤,嘴角卻不知不覺地彎了起來。
太久太久沒有人記得他的生辰了,他也不知有多久沒聽到過旁人對他說這句話了。
“多謝,你也是。”他轉身握住了她捏着衣袖的手,回望着她依舊亂糟糟的面龐,卻隻能看見她的一雙眸子。
不摻任何情愫,隻是純粹地祝他生辰快樂。
“我先打盆水來給你梳洗,咱們再接着對月小酌。”
他的步子越邁越快,怕她在夜風中着了涼。好在屋後頭便有處整日燃着的小竈,他很快便兌好了溫水回來。
醉意有些上頭,娜亞囫囵地用雙手擦着臉,随意糊弄了事。“好了好了,就這樣吧。”
但秦源卻很是耐心地替她擦拭幹淨,脂粉若是沒去幹淨,可是會傷了臉。
她倒是很配合,閉上眼睛微微擡起頭,将下巴墊在他手上,一副等他服侍的樣子。
“王上還真是會享受啊。”他見她這副模樣,失笑調侃道。
待他擦淨後,女王才睜開雙眼,命令道:“你過來一下。”
“嗯?有何事嘛?”他不明所以地湊近了。
下一瞬,她便又吻在了他的臉頰,然後飛快地退後了。
“現在隻有我們兩個人,你還叫我王上,是你錯了!錯了便該受罰!”娜亞非常理所應當地道,但滿臉得逞的笑容沒有半分收斂。
“好好好,娜亞娜亞,滿意了吧。”秦源無奈地搖了搖頭,心想不能和醉鬼認真,和他們可沒有道理能講。
這番玩鬧沖散了方才的悲恸,她的神色也逐漸清明了幾分,開始回憶起童年的往事。
“達爾坎離月湖很近,所以我小時候時常和好友騎着駱駝去月湖玩耍。那裡漫山遍野都是妥蘭花,一片蔚藍,仿佛是沙漠中的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