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見過謝公子一面,正是他闖入謝府懇求替代大王子,帶隊出使羅格的那一回。
刀劍抵在脖頸的瞬間,他竟油然而生一股懼意,幾乎廢了全身力氣才能勉強不再兩股戰戰——明明是抱着赴死的打算而來的,怎麼還是這般沒出息,二王子在心底唾罵了自己幾聲。
“放開他。”謝賀禮從屋裡走了出來,略低下頭與他平視,仿佛毫不在意他是不是會突然暴起。
“你與你兄長倒是生得很像。”
審視的目光自上而下滑過他的每一寸臉龐,教斯庫羅不禁避開了眼前人的眼神。
“我兄長如今已是殘廢,經不得長途奔波。你們隻是想要一人前往羅格,不如選我這個健全之人。”
“你明白我為何要人出使羅格嗎?”
自然是要人死在那裡,以此為借口開戰,二王子苦澀地想着,但面上隻是颔首。
“如你所願。”片刻後,謝賀禮方答應下來。
雖然如他所願,但同樣也是赴死之路,斯庫羅顫抖着起身,每邁一步,步伐就愈發堅定。
他在一步一步的煎熬中,終究是下定了決心。
在他即将離開謝府之時,謝公子的聲音再度傳來:“待你完成一切,洛南城中會有人引你離開,以後就莫要再回來了。”
“我父兄呢?”二王子并未回頭,隻是啞聲問道。
“一世平安,衣食無憂,但……”話中的深意不必多言,自由是絕不可能的了。
“好。”
斯庫羅應下後,急切地離開了。他無比地痛恨着如此懦弱的自己,但又慶幸着父兄與自己都能保住性命。
然而一切都是他的癡心妄想而已……
“所以這位謝公子所說的線人,應當就是富貴賭場的那位了。”娜亞低聲對秦源道。
先前發現二王子府的人密會朗公子,他們便猜到這位朗公子應當與提莫有所關聯,隻是未料到提莫早已換主。
哪怕知曉眼前人來羅格是不懷好意,然真見着故人傷重幾近至死,她還是閃過半分不忍。
“你可曾見過那位線人?”
“從未……但我知道葉琴與他應當有所接觸,隻是她防備心太重,我還是最近才知道他早就跑了。”
盡管二王子努力回想,但他所知甚少,也隻能大體上形容出謝公子的模樣,至于他的出身背景,家室妻小是一概不知。
二人略帶失望而歸。
“至少咱們知曉了暗處的人究竟是誰。”秦源安慰道。
娜亞思忖片刻,理順了這些時日的前因後果。
朗公子是謝賀禮的手下,通過伊珊的父親抓了她,并用曼麗花和手下攝人心魄的功法控制了她,讓她來刺殺自己。
隻是伊珊并不會武,又因曼麗花有些瘋癫而刺殺失敗,還連帶出了富貴賭場的嫌疑。
而秦源夜探賭場,正巧遇見朗公子與提莫之人的對話,得知了曼麗花的來源,還發現他們試圖在羅格将這筆“買賣”做得更大。
刺殺失敗後,二王子率使團來訪,奉上各色帶刺的美人,企圖再次刺殺自己,不過一直沒能找到機會。而斯庫羅則四處拜訪洛南城中的達官貴人,出手也頗為大方。
察覺被盯上的朗公子,率衆半夜從密道偷逃出城,至今未尋見他們的蹤迹。
發現線人早已逃跑,逃脫無望的二王子遭葉琴襲擊,全靠守衛相助才勉強救下一條命來。
二王子,謝公子,朗公子。
這三人,倒真是各有心思。
二王子自不必說,本就是被脅迫才來的羅格,倒是陰差陽錯保住性命。
至于這位朗公子,總是“棋差一招”到令人生疑了,活脫脫一個盡心盡力辦事,卻總是搞砸一切的忠心下屬。
他究竟是實在蠢笨,還是故意如此的呢?怕是謝公子心底最清楚不過了。
“最好是狗咬狗,一嘴毛!”娜亞啐道。
“你好心将那斯庫羅救下來,可他言辭閃爍,怕是來羅格的任務便是取你的性命!”秦源握住她的手,輕捏了捏,示意她要小心防備。
“這點我自然也能看出來,不過他這不也遭天譴了!我從前救他性命,他卻想要害我,如今重傷難愈也是女神對他的懲罰了。”
他對女神的信仰一知半解,便不多言于此,而是另起話頭問道:“若那勞什子謝公子真想開戰,為何非要二王子死在羅格?”
娜亞解釋道:“雖然提莫信仰其他的神明,但兩國的信仰有許多共同點,其中不輕易動兵戈便是一樣的。謝公子想着要麼能直接殺了我,他趁亂漁翁得利;要麼便讓我忍無可忍,出手了結了二王子,他便有理由出兵。若是羅格率先派兵,他出于自保開戰也是理所應當的。”
“你覺得他會因為信仰而不開戰嗎?”
一言教她啞口無言。
謝賀禮,顯然是漢人的名字。他将曼麗花開遍了提莫,還用它操控着一個國家。這樣決絕又心狠手辣的人,又怎麼會因為不一定信奉的信仰而猶豫不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