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當日犯人處刑的熱鬧非凡不同,送周家軍啟程的日子格外得靜。天色微亮,大軍便拔營出發,無人相送。
因着提莫欲攻城的消息,羅格西部城池都暗中戒嚴,城守巡邏也加了一班又一班。畢竟謝公子為人狡詐,誰知他給魏平的消息是真是假,還是小心為上。
提莫自然也打聽到了風聲,“主上,這幾日羅格風聲頗緊,消息都難以送出來,是不是咱們和魏将軍的事情敗露了?”
“國有戰事各城戒嚴也是常事,魏平那邊可有問題?”謝公子沉吟片刻,問道。
屬下畢恭畢敬地答道:“咱們的人一路都在後頭盯着,一切正常。現下應當快到月湖了,估摸着到夜裡就得轉向,繼而在三國交界處紮營三日。”
既然魏平如約行事,那便不影響大計。“咱們和他說明日攻城,如若他洩露此事,想必這兩日正是他們最為謹慎戒備之時。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以防萬一晾他們幾日吧。教弟兄們吃好睡好,好生修整着,三日後咱們踏平羅格!”
不過周家軍大軍倒不如屬下所言一切正常。
“哥,怎麼看着人稀稀落落的,這麼大片地隻紮了這些營?”小毛眼神好,夜裡暗也能靠微弱的火光,勉強看清周家軍的情況。
大毛凍得瑟瑟發抖,随意瞥了幾眼沒瞧出大毛病,便呵斥道:“本就是做做樣子的,自然不會帶那麼多軍備。再說天這麼黑,你看漏了也不是沒有的。”
兄長都這麼說了,小毛也隻好按下心底那點疑慮,往回傳了“一切如常”的訊息。
按上頭吩咐,他們每兩個時辰都得至少傳一次消息,否則便視作出了變故,會立即派人來查探。
見他發完信,大毛躺得更惬意了。“他們老實得很,不用時時盯着。這差事不錯,咱們現下也能好生睡上兩個時辰了。”
“可要是出了什麼差錯,不光我們倆,一家老小都得人頭落地啊!”小毛還是不放心,拿着稀奇的西洋鏡時不時地望着。
想起往日裡主上的行事作風,大毛也不由得渾身一抖,哼了兩聲還是爬起來盯緊了遠處。
不過沒一會兒他就耐不住無聊,戳了戳阿弟,問道:“你說周家軍是羅格頭一份的,那周家軍的将軍自然也是最大的将軍了。他好端端的大将軍不當,為什麼要冒着叛國的風險和咱們合作呢?”
小毛托着下巴想了片刻,還是一腦袋糊塗賬,道:“那都是大人們要想的事兒,咱們這種小喽啰隻用安心做好自己的活兒便是。”
沒得到滿意回應的大毛,順勢又躺下了,“就你這股子憨勁哪兒成?人家大将軍都想着往上爬,咱們還得過且過呢!光在這守着能立什麼功勞,不如咱們靠近一點搏一搏。”
可他沒有半分起身的意思,不過是嘴上說說。
倒是這話入了小毛的心,心底琢磨着該如何更進一步,他有些嫌惡地瞪了眯着的兄長,就知道教他做這做那,半點活兒都不肯幹。
沒多少功夫身旁便傳來了響亮的呼噜聲,他略帶僵硬地轉頭看了看好眠的兄長,咒罵了一聲:“懶到家的滑頭鬼,這種時候竟敢睡得這麼沉?”
他伸手推了推、拍了拍、擰了擰,都沒有半點作用。與其在這守着被他害死,不如往前去些搏一搏!
前幾十丈一切都很順利,小毛躲過了兩個輪守的士兵,找到了營地附近的一個小坡避身。
靠近後,他發現不光紮營少,值守的将士也沒多少人。“不是說帶走了近萬人嗎?這裡瞧着都不到五千吧。”他的手已經伸到了腰側,準備随時傳信。
可還沒等他進一步動作,便覺着小腿一痛,眼前的一切都逐漸模糊,不知不覺中就陷入了昏迷。
等到他清醒之時,天光已然大亮,而他也不在荒漠,而是在簡陋的營帳中。
“你醒了?”他剛一動,一旁的娘子就發現了,轉身笑容可親地道。
“巡邏的守衛發現你倒在外頭,臉色發青、唇都白了,就把你扛了回來。軍醫來瞧過了,說是你被毒蛇咬了,給你喂了解毒丸。你可覺着好些了?”
小毛微微移動了記憶中忽然一疼的右腿,果然還在隐隐作痛。“多謝娘子,敢問現下是什麼時辰了?”
“約莫是辰時吧。”她望着外頭的天色,推測道。
不好,那便落了兩次傳信的任務了,老天保佑兄長千萬記得!不然他們回去可沒好果子吃。
不過也算是因禍得福,他沒費什麼功夫就進了周家軍的營帳。
怕出什麼亂子,小毛假意頭暈眼花,不住叫喚了兩聲,娘子便識趣地退了出去不再打擾。
她剛出了營帳便斂下可親笑容,招手低聲吩咐道:“讓人盯緊些,别教他瞧見什麼不該瞧的。等洛南城那真有個萬一,再露給他出兵提莫的消息,讓他盡快傳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