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妄和空蓮口中的“暫避風頭”,原來是這個意思。
他和文枝闖進這些妖僧的藏身之處,無異于掉入一座魔窟。
少年慢悠悠地撕碎通緝令,随意丢在血泊中,轉而捏緊方才抓住的桃花。
拈桃花的手指不自覺用力,粉嫩花瓣碾出汁液,染紅了指腹。
希望那隻鹌鹑無事,畢竟他還需要她的百毒丹。
四周陷入死寂,唯有雨聲淅瀝,木魚笃笃。
他收回目光,轉身步入雨中,雨水迅速打濕身上的半臂袍衫,沿着他的輪廓滑落,濺起一片漣漪。
身後,佛珠散落一地,鮮血染紅袈裟,肥胖的和尚逐漸失去溫度。
空蓮至死也無法明白,為何自己的計謀沒能得逞。
*
文鴉九醒來的時候正躺在一張簡陋木床上,周圍的石牆粗糙,空氣中彌漫淡淡的蠟燭香味。
勉強撐起半邊身子,隻覺頭腦昏沉。
昨夜走在路上忽然身子發軟,暈過去之前才知道喝的茶有問題。
甫一擡眼,對上一雙略微熟悉的眼睛。
那雙眼的主人一襲白裙,站在床邊,手中把玩一串鈴铛,見她有動靜,含笑看過來。
“醒啦?”
正是詩冕。
鴉九怔忡片刻,心道不愧是原書女主,瓜子臉柳葉眉,櫻桃小嘴不點而朱,肌膚賽雪,亭亭玉立。一看就是清麗脫俗的小白花女主。
難怪書裡的高嶺之花、陰鸷反派都拜倒在女主的石榴裙下,就連袁青霜也難逃這一宿命。
膚白貌美的神仙姐姐,擱誰誰不心動啊。
心底在無聲呐喊,表現出來卻是呆愣傻笑。想說明自己之前和對方一同困于祭祀河岸,但嗓子幹啞發不出聲音,隻好尴尬地撓撓頭。
詩冕坐下來,遞給她一杯水:“先潤嗓子。”
她接過水杯,小口小口喝下,眼睛不受控制地往對方身上瞟。
女主不光長得美,氣質也是一絕,舉手投足間盡顯溫婉,跟個下凡的仙子似的。
也不知道袁青霜哪輩子修來的福氣,居然能跟女主扯上師徒關系。
想到袁青霜,文鴉九坐直身子,手腕上的鈴铛不見了,下意識道:“鈴铛……”
視線轉到詩冕的手中,拿的正是她的鈴铛。
少女疑惑。
“神仙姐姐,你怎麼解開它的?”
話剛說完,就見蔥玉般的手指翻動,那串鈴铛上下翻轉,發出清脆悅耳的響聲。
“上面有道機關,需用内力才能解開,”詩冕邊說邊将鈴铛戴回鴉九的手上,“怎麼樣,玙兒沒欺負你吧?”
玙兒?
哦,怎麼忘了,袁玙是袁青霜的大名。
鴉九收回手,回想袁青霜笑看她拉扯鈴铛的一幕,何止是欺負,還差點拿她喂屍傀呢。
看她明顯不高興的樣子,詩冕笑道:“那孩子面冷心熱,從小就不會表達,你肯定受了不少委屈,回頭我幫你教訓他。”
是啊,面冷心熱,不會表達,對他的師父藏了不少心思。
少女擡起頭,幹笑兩聲:“那就謝謝詩冕姐姐,麻煩姐姐狠狠訓他一頓。”
等着憋屈去吧,臭小子。
那日袁青霜在祭祀河岸救起她和詩冕,師徒二人決定分頭行動。原定計劃詩冕先行一步,前往亭前鎮調查陰廟裡的怪事,袁青霜留下來辦妥永福村的案子,兩邊事情處理妥當就在陰廟裡會合。
奈何人算不如天算,詩冕在趕往陰廟的路上碰到孟沉珂。彼時孟沉珂遭到惡僧重創,身負重傷,詩冕為了救他不慎陷入惡僧的陷阱,醒來就在這間粗糙石室裡。
反觀袁青霜,到現在還沒發現師父受困,日後免不了要被訓斥一頓。
“對了,雖說沒有遭受太多刁難,但我總感覺此處奇怪,”詩冕柳眉輕蹙,神色間帶幾分凝重,“無風無光也無鳥鳴蟲吟,整日隻靠燭火照明,所以我猜測……我們是在地底下。”
不等鴉九回答,旁邊傳來嘶啞人聲。
“哪還用猜測,就是在地下。”
循聲望去,角落裡圍坐了六個人。
看清六人的扮相,文鴉九低聲驚呼,迅速躲進詩冕的懷裡。
那六人身穿形制統一的白長袍,腰系小香爐,黑紗帷帽挂在背後。
竟然是符香門的人!
卻不想六人中的一人站起來,不悅道:“鬼叫什麼,我們才是真正的符香門弟子,永福村裡面那六個,冒充的!”
另一人露出淤青的眼眶,補充道:“又碰上個受騙的丫頭,還好不會武功,要不然非得揍我們一頓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