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箐不是個蠢貨,今兒韓二郎白天提前從陸府離開時,他便已然知曉季楚平要捉陸知久的事情。
既然如此,韓家手底下失去了個陸縣丞,政治上就處于下風,那麼自然要從經濟上拿回主動權。
但錦城大半數商鋪都歸韓家管,唯有北乾興巷這處是商戶自個兒管。
幾年前舒箐為了北乾興巷的商戶獨立,夜間小食堂作為巷中店鋪的領頭羊,自降菜品價格,提高租賃費用,并且限制每日的菜品售出量。
這般小食堂賺的錢少,便威脅不了韓家。
如此,韓家才妥協,并未收了北乾興巷的店鋪。
但如今韓逸景在小食堂對面開店,還專門選在她舒箐沒在店裡的時候,明擺着就是要搞垮小食堂。
這樣一來,韓家與小食堂的契約便作廢,他們便可以明目張膽地收了北乾興巷。
韓逸景這算盤打得真真是好呐。
思及此,舒箐拳頭緊握,小食堂附近亦是聚攏了人,李财在巷口急得焦頭爛額:“大家莫走,我家掌櫃的待會兒便來了。”
舒箐瞟了眼季楚平,對方卻絲毫沒有要過去解圍的意思。
而季楚平如今看着她,舒箐亦沒法兒鑽空子去易容。
真該死。
舒箐下意識拽了下季楚平的衣袖。
“卿娘若是擔心蘇掌櫃的小食堂便早跟我說嘛,畢竟你是蘇掌櫃教過的,那現在咱們過去給蘇掌櫃撐撐場子?”
季楚平冷聲道:“還是說,給卿娘自個兒撐撐場子?”
舒箐擡頭對上季楚平似笑非笑的神情,心裡咯噔一聲。
她太曉得季楚平這個表情是什麼意思了,先前舒箐覺着季楚平并未将李财那會兒的話放在心裡。
他還是懷疑卿三娘和蘇掌櫃是同一個人。
如今想來,季楚平的探子怕是一早便曉得韓二郎今日開店鋪的事情。
舒箐還納悶季楚平為何不告訴作為蘇掌櫃的她,原來是是擱這兒試探她呢。
季楚平精明得很,他今夜不單單是要抓韓二郎,還要通過兩小食堂對峙,看舒箐的反應。
季楚平要确認她究竟是不是蘇掌櫃。
舒箐垂眸,突然輕笑一聲,她紅唇微揚,盯着季楚平冷聲道:“季知縣忒是好笑了些,在逮人時還不忘試探我與蘇掌櫃的關系,
但你不妨想想,我若當真是蘇掌櫃,我小食堂賺那麼多錢,我何至于在蓮悅樓當那卑賤的妓子?”
“況且季知縣此刻的所作所為忒是不厚道。”舒箐擡眸凝睇季楚平。
她一把拍開季楚平的手,輕笑道:“蘇掌櫃先前給你縣衙做了那麼多救命的吃食,如今你卻想利用她的小食堂引韓二郎上鈎,此為不義;你一早便知韓二郎開店之事,卻沒告訴蘇掌櫃,此為不仁。”
“季楚平,一石二鳥之計你盤算得甚好,奴家佩服,但恕奴家學識淺薄,不知您的計劃,不配與您一道逮那韓二郎。”
“奴家會自請回蓮悅樓,剩下幾日的租金我會還你。”
舒箐恭敬道:“恕不奉陪。”
言罷,季楚平的笑容凝固在了嘴角,他擡起手還沒拉住舒箐,眼前女郎便消失在人群中。
季楚平正要去追,李财卻跑到季楚平跟前。
李财氣喘籲籲道:“季知縣,如今小食堂已虧空了三兩銀,若是叫我家掌櫃的曉得我同你算計小食堂,我定然吃不了兜着走啊。”
季楚平收回腳,他的唇線拉得平直,難得正經道:“你家掌櫃的如今在何處?”
“今兒掌櫃的感染了風寒,如今正在胡家女郎那處歇息呢,怎麼了季知縣?”
季楚平眸光一凝,他盯着舒箐離開的方向,心中一緊。
壞了。
他恐真是認錯了人。
然而并未來得及細想,那邊的韓二郎便招呼道:“今兒縣衙裡抓的那位陸縣丞拿錢買官,這錢便是蘇掌櫃給的,所以今夜小食堂虧空那是她自找的。而大夥兒為何沒收到消息呢?”
話音未落,季楚平便注意到韓二郎的眸光瞥向了他這處,季楚平見韓二郎眼睛微眯,随即便聽見他輕蔑的笑聲。
隻見韓二郎擡手指着季楚平,橫眉倒豎,他厲聲道——
“就是這季楚平封鎖的消息,為的便是包庇陸知久。”
“陸知久的官是在季楚平手底下買的。”
此話一出,季楚平搖着折扇的手頓了頓,眸光微斂。
韓二郎倒是聰明,還曉得倒打一耙。
季楚平越過人群走到韓二郎跟前,他絲毫未在意周遭食客打量的神情,僅是坐在韓記小食堂旁邊的長凳上,悠哉遊哉地翹起二郎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