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的夏日一向幹燥,但今夜卻少見的濃雲密布。
鐘不拘還站在基地的保安亭外,雨滴就不留情面地砸在他的額頭上,劃過蒼白的皮膚勾勒出微微下垂的眼尾和唇角。
祁舜等了一會,隻聽見話筒傳來陣陣雨聲,他的聲線帶着冰冷的笑意:
“去隔壁别墅洗個澡,等我下班?”
他的企圖和惡意都不加掩飾。
崔秘書噤若寒蟬立在一旁,也聽懂了祁舜話裡話外的意思。
他原本看見隻有祁舜一人離開餐廳時就心有預感,而對方的話坐實了他的猜測。
祁舜随手把手機扔回給他,崔秘書略作思考,對着話筒公事公辦道:
“聯盟做出禁賽處理,都是需要當事人參加聽證會的。隻有在有絕對的直接證據證明存在違規的情況下,才會嚴懲。”
祁舜擡起眉毛瞥了他一眼,深邃的眼窩被陰影遮擋,崔秘書吓得立刻挂了電話。
祁舜:“你還挺關照他。”
崔秘書:“祁總,我這是擔心您後悔。”
祁舜問:“一頭小鹿徘徊在森林裡,你說他什麼時候會回頭?”
祁舜又自答:“他受了重傷,又發現除了我,誰也救不了他的時候。”
鐘不拘還握着話筒,雨卻越下越大了。他看着像一隻被雨淋透的紙蝴蝶,後背和小臂上的傷口淌下血水,搖搖欲墜。
“喂,我們借你把傘吧,不用還了。”
雖然被明令禁止,但保安還是于心不忍,從窗口遞出一把傘。
鐘不拘沒去接,他把話筒遞還回去,輕聲說了“謝謝”。
他仰頭看了一眼BIG基地亮着的燈火,以及旁邊那棟漆黑如墳墓的别墅,轉身走入雨幕。
“你是腦子進水了嗎,鐘不拘?”
他剛一轉身,就恰好撞進一個高大男人的胸膛,對方比他高出一個頭,語氣狂躁。
裘度把傘舉過他頭頂,一雙劍眉顯得鋒利淩人,似乎壓抑着許多不耐煩:
“為什麼接了我的電話,卻又不出聲?你是故意讓我心煩嗎!”
鐘不拘把他的傘推回去一些,自己又被雨水淋透,回身就要離開。
裘度更生氣了,他一把拽住鐘不拘的手臂,卻恰好掐住皮帶勒出的傷痕,鐘不拘難以控制地抖了一下。
“你很了不起嗎,”裘度把他拉回傘下,“菠菜你都敢碰!”
鐘不拘掙脫不開:“我沒有。”
他的聲音很輕很柔,在大雨裡幾乎聽不清楚。
拉扯間,裘度的視線和他相撞,看着那雙仿佛氤氲了一整個夏天的雨水的眼睛,所有憤怒的指責都說不出口。
裘度收斂幾分情緒:“你要去哪?我送你。”
他摁了下車鑰匙,身旁的法拉利車燈亮了起來。
“去公安局啊,你身份證帶了嗎?”
裘度一面開着豪車在暴雨中轟鳴疾行,一面從後視鏡打量着發梢還在滴水的鐘不拘。
鐘不拘卻仿佛一尊精美的雕像,雙眼看着窗外失去焦距。
□□、假賽、終身禁賽......
在穿書前,他連說出口都覺得惡心的詞,如今竟然變成了一張網,要把他永遠困在罵名之中。
他不能退。
裘度對他的冷淡十分不滿,狂按了十幾下喇叭,震得人耳鳴。
“我說鐘不拘,”裘度對後視鏡皺眉,“我為了幫你,又是裝你男朋友,又是冒着大雨來找你,你怎麼連句感謝都不說?”
“這麼理所當然,你不會真以為我喜歡你吧?”
“雖然我在停賽中,但是我一年薪水三千萬,你算算這個小時值多少錢......”
鐘不拘被他吵得頭疼,擡眼看向後視鏡,一字一句道:“謝謝你。”
雖然終于等來感謝,裘度心裡卻更氣悶。
他雖然堅信對鐘不拘沒有愛慕之心,但一旦想起從前的舔狗如今變得如此高貴冷豔,看自己的眼神從看英雄變成了看狗,他就特别想要向鐘不拘證明自己。
在沉默和焦躁中度過漫長的十分鐘,兩人抵達最近的公安局。
鐘不拘和警察交涉時,裘度就抱着雙臂等在一旁。
相比典型的電競選手,他身材過于高大,五官線條又淩厲,闆着一張臭臉時很有壓迫感。
年輕警察看着鐘不拘手臂上的傷痕,沖他眨了眨眼:“這是你朋友?他看起來不太開心,鬧矛盾了?”
裘度:“我是他男朋友。”
鐘不拘:“他是司機。”
兩人幾乎在同一時間開口,警察若有所思地點頭。在鐘不拘遞給他身份證時,往鐘不拘手裡塞了一張紙條。
趁警察去複印證件的空隙,裘度抓住鐘不拘的手腕:
“他給你遞了什麼?别以為很隐蔽,我動态視力全聯盟第一。”
鐘不拘懶得和他争辯,把紙條扔給他,上邊寫着一個手機号碼,下面寫着“如遇暴力,可以求助。”
合着把他當成家庭暴力的罪魁禍首了。
裘度冷哼一聲,垮着臉把紙條塞進了牛仔褲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