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郁自己量着體溫，像是悔改似的微微低下頭。

面上誠心悔過，心底平靜如水。

他從小到大被這樣那樣的批習慣了，漸漸的再遇見也沒什麼想法了，但裝還是要裝模作樣起來的。

“喝完這杯水，我開車送你去醫院。”楚源看楚郁實在是難受，加上體溫也很高，去倒了杯水。

水溫正好。

楚郁喝完，一滴未灑，這才暈頭轉向的跟着楚源出門。

醫院裡人滿為患，到處是人，大的小的老的少的排隊的疾走的坐輪椅的，不管轉向哪邊都是一張張神色各異的臉。

楚郁剛進醫院時眼睛裡看到的東西就開始扭曲，頭暈得幾乎站不穩，還感覺随時都可以吐出來，他張了張嘴想跟身邊的楚源說點什麼，卻又發現嗓子又幹又痛，直接罷工讓他成了個啞巴。

兩人前面突然出現個楚郁熟悉的身影，挺高，少年眉眼如初見時帶着一股子桀骜不馴和漫不經心，迎着他的目光居然下意識的就露出個笑，接着……

接着楚郁自己都搞不清楚狀況的時候就一陣頭暈，臨失去意識前，他好像猛的撲到人家懷裡了，暖洋洋的懷抱裡充斥着清香的洗衣液的味道，挺好聞。

楚郁再醒來時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窗外仍是黑雲密布，單人的病房裡還是沒有其他人。

他覺得有點暈，幹脆也不起來了，但又睡不着，隻好眯着眼睛發呆，再自己悄悄回味一下那個不知道能不能算擁抱的擁抱。

好幾天沒見到的顧厭，他居然有點想念。恰好又在今天碰上。

這時候關着的病房門被人從外面打開了。

是顧厭。

他小心翼翼的開了門，小心翼翼的端着一杯水，再小心翼翼的關上門，動作可謂十分小心十分謹慎十分注意不發出聲音了。

但他轉過來時措不及防對上楚郁直勾勾看着他的眼睛。

顧厭:“……”

楚郁看着他笑着，張開嘴想打個招呼卻發現自己根本什麼都說不出來。

楚郁:“……”

顧厭将水杯放在桌子上，似乎很茫然的在病床邊站了幾十秒，這才擡手用手背輕柔的放在楚郁額頭上，還小心的避開了紅腫的傷口。

“你這是怎麼搞的？病成這樣，額頭怎麼回事？”顧厭輕聲問。

楚郁瞪着雙漂亮的眼睛，隻能搖頭。

顧厭:“先喝口水吧。”

楚郁自己坐了起來，也不記得當時顧厭有沒有扶他，好像是扶了，因為他感到一隻溫熱的手扶在了他的腰上，隔着一層衣物也能源源不斷的傳遞着熱，即使這隻手很快就縮了回去。

楚郁嗓子幹得要冒煙，一口喝了半杯水。

“你……咳咳，謝謝。”他啞着聲音說。

“不用謝。剛才那個是你……爸嗎？”顧厭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手托着腮幫看着楚郁。

楚郁隻是點頭。

“他說他先回去一趟，待會兒再來看你和阿姨。”

楚郁還是點頭。

“要不你再睡會兒？我先……”顧厭邊說已經邊起來轉身要離開了，楚郁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

顧厭愣在原地，而楚郁的手冷得像冰塊。

“别走……好嗎。”楚郁的聲音極輕極輕，被風一吹就會散了似的，可憐巴巴的，再加上他眼眶紅通通的，好像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

就算楚郁不說這話，當他拉上顧厭的手時，顧厭也是一萬個不想離開的。

“好好，我不走。”雖然顧厭這麼說了也坐下了，但楚郁拉着他的手還是沒放，顧厭幹脆把他兩隻手都握了起來。

楚郁閉上眼睛，就連呼吸也很淺，但沒一會兒又睜開了眼睛。

“你要是不高興的話我給你……講故事要不要，或者唱歌？”顧厭實在是愁，他長這麼大都沒哄過人，今天頭一會兒就遇到個難的，還不哄不行的那種。

“不用了……你今天怎麼來醫院了？”楚郁說話也懶洋洋的。

“陪外婆來的。你……你要是不高興的話跟我說說吧，或者罵我……你嗓子不舒服還是别罵了，打我也行，我堅決不還手。”

楚郁直直的注視着顧厭的眼睛，顧厭慢慢的移開了目光。

“……算了吧。就是心情莫名不太好。”楚郁再次閉上眼睛慢慢說道，臉上滿是疲憊，整個人都恹恹的。

顧厭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你去陪着顧外婆吧，我一個人待會兒，下午好點了我再去看她。”楚郁躺屍。

顧厭隻好松開被自己捂得熱乎乎的楚郁的手，輕手輕腳的出去了，再輕輕的關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