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後很多高三生終于忙着出去了,教室裡很快沒了人。
楚郁和顧厭打着一把傘并肩同行。
學校後門那條路已經沒人了,顧厭從書包裡掏出了一枝白玫瑰,幹淨得不染一絲塵埃,潔白仿佛天上最明亮的月亮。
“厭哥,我說過……”
“可是我想買白玫瑰。”
這是顧厭第一次打斷了楚郁的話,兩人同時愣在了原地。
片刻後楚郁神色不變的繼續往前走,顧厭慢一步跟上了,那把傘又嚴實的擋在了他們頭頂。
楚郁沒接過花,也沒說話,顧厭知道自己好像惹他生氣了。
但他還是舉着那枝花不放,大有楚郁不接他就不放下的氣勢。
快出門時楚郁還是接過了花,但同樣沒有說話,他們的身邊隻有雨點聲和腳步聲。
顧厭的心好像一點點在破碎,然後他又自己一點點拼湊起來,隻有這時他才清楚的意識到好像他從沒有學過怎樣哄另一個人,而且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岔路口時,顧厭終于鼓起勇氣擁抱了楚郁,他們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借着霧蒙蒙的天氣和雨傘的遮掩肆無忌憚的相擁。
“對不起……”顧厭不敢抱太緊,即使他恨不得與這個人骨肉相連,“對不起,對不起……”
顧厭忘了要說什麼,此刻隻知道一遍又一遍的重複着這三個字。
“我知道,顧厭,我不會跟你分開的,顧厭,你看我……”楚郁扳着顧厭的臉,兩人對視,他看見了他眼底的掙紮和愧疚。
這是楚郁最不想看到的,他喜歡的少年把自己放在了一個極卑微的位置,對他事事順從百依百順,露出的笑容下藏着抹不掉的讨好和小心翼翼。
兩人散得不明不白,雖然分别的時候好像還是和以前一樣。
即使大雨傾盆,周日的晚自習還是照常進行,直到下晚自習時雨勢才漸漸小了。
“厭哥,梅花都開了吧。”楚郁裝作沒事人似的問道。
顧厭向他挨近了一點,保證他淋不到一絲的雨,這才悶悶的應了聲“嗯”。
“……那我們改天去看吧。今天太冷了。”說完楚郁就忍不住打了個噴嚏,一到冬天他就擺脫不了感冒。
顧厭點點頭,剛想把外套脫給他就被摁回去了。
兩人沉默着并肩,期間顧厭一直想找點話說,可每次話到嘴邊又被收了回去;他想哄哄楚郁,但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厭哥,白涯死了,江川肯定也不會好過,”楚郁先淡淡的開口,“他們約定要一起度過冬天的。”
顧厭不知道說什麼。
“那天白涯祝我們長長久久,我還沒有跟他道謝。”楚郁低斂着眉眼,聲音裡有些他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
顧厭空閑的那隻手默默握成了拳,指甲陷進了軟肉裡,掐出了紅色的指甲印。
“我喜歡紅玫瑰的,”楚郁又輕聲說,“真的别再買白玫瑰了好不好……”
“可是……”顧厭剛一開口,楚郁就扯着他的衣領,把他抵在了一旁的柳樹上,力氣大到手背上的青筋根根暴起,指尖成了白色。
“顧厭!你就這麼不信任我麼?!不止你喜歡我,我也喜歡你!你聽見沒有!我喜歡你!你要我說多少遍都行,我愛你,真的真的好愛你……”楚郁的聲音徹底顫抖着,在淅淅瀝瀝的小雨中格外明顯,不止是聲音,他整個人都在雨中顫抖。
雨傘落在了一邊,此刻他們都淋着雨,閃電不時在天邊亮起,而後是轟隆的雷聲。
可雷聲遠沒有顧厭的沉默震耳欲聾。
楚郁和他僵持了數十秒,然後後退,再後退。
“你總是這樣,顧厭,你從來沒有信任過我。”楚郁一字一頓。
“我知道你喜歡我,可你都不知道怎麼喜歡。”
顧厭的一張臉蒼白,連嘴唇也褪去了顔色,他整個人還在深深的迷茫中,不知所措。
“不是……不是的,楚郁……不是……”顧厭也在發着抖,不是因為冷,是因為心髒在顫抖。
楚郁很冷靜,他低斂着眉眼:“……是不是哪天我一猶豫,你就會徹底放棄,連挽留都不會……”
“……對不起,楚郁,對不起……我……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顧厭無措的站在原地,靈魂想上前去擁抱他,可身體卻僵住不動。他什麼都想不起來,隻記得電視劇裡挽回的方式是主動道歉。
楚郁擡眼看他:“……顧厭!一味的對不起又有什麼用?!你就是個膽小鬼!!”
顧厭終于沖上前去猛的抱住了楚郁,把對方瘦高的身體禁锢在自己的臂彎中,好像這樣對方就再也躲不掉了。
楚郁把臉埋在他的肩膀上。
顧厭依然說不出一個字,他腦子裡隻記得“對不起”。
兩人渾身都淋濕了,相擁的身體打着顫,雨聲還是響在耳邊,速度卻像是被放慢了似的。
那一刻時間好像也靜止了。
靜了靜,楚郁從他懷裡掙脫出來,眼眶通紅,他說:“不好意思……是我太敏感了,我不該這樣的,你快回去吧。對不起……我困了,先走了。”
說完楚郁就轉身走了,走時沒有回頭看,離大門還有一段距離,後面的路程他是奔跑出去的。
顧厭愣在原地,身體還是僵硬着不動,他想喊住楚郁,想讓他帶上傘,更想和他一起走,可到頭來他隻是站在雨裡,喉嚨啞了似的說不出一個字。
疲憊和寒冷瞬間在他的全身蔓延,他就這麼站着不動,真像一旁筆直的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