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郁和顧厭相顧無言，随後再次并肩向前走着。

在徹底踏出校門之前，顧厭停住了腳步。

“郁哥，我會盡力，但不會拼命。因為我有想要的生活。晚安。”

楚郁對他笑了笑：“晚安。你以後一定會是個最得學生喜歡的校長。”

“還有就是，學習才是看世界的路。”

顧厭微微一笑，看着楚郁步入更加光明的黎明路。

他轉身，然後回宿舍，默默在黑暗中等待下一天白熾燈的突然亮起。

第二天生活照舊。

早上陽光明媚，萬裡無雲，樹葉在窗外沙沙作響，教室裡隻聽得見寫字的聲音。

又到了周考的日子，高三的學生全都單人單座考試，而一考完就可以知道答案，晚上老師就可以開始講題。

楚郁坐在最裡面的位置，不靠窗。做完卷子後他擡着頭發呆，電子白闆的屏幕反射着微光，他看見了倒映在上面的一樹青綠，樹葉間光點浮動。

很靜很靜，時間像是被放慢了一般。

然而下一瞬，楚郁和倒映在屏幕上的一雙眼睛對上，隻有短暫的幾秒，然後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響起。

伴随着一個女生的尖叫，監考老師下意識沖了出去，随後又折返把教室的前後門都關上了。

學生們也顧不上考試了，擠在窗邊去看。鮮紅的血液像是花朵一般無聲綻放，作為這個春天最絢麗的一朵而緩慢生長着。

楚郁沒去看那副景象，他的記憶還停留在剛剛的那一眼上，那雙眼裡全是淚水，眼下是厚厚的黑眼圈。周圍七嘴八舌的激烈議論着，很快校領導也趕到了。

現場被飛快處理好，那個學生被送往了醫院，地上的血迹也被清洗了。

這場考試草草結束，下一場考試也沒再繼續，學生們不得不回到自己的班級裡上自習。

楚郁回到一班，同學們有的在對着上一場試卷的答案，有的人聚在一起議論着，有的人坐立不安，有些奔潰。

“還好不？”鐘清榮轉過頭問。

楚郁搖搖頭，沉默不語，他在華才時經曆過很多次很多次。

“郁哥——”拖長的、輕又綿的一聲從教室後門傳來。

楚郁轉頭，一眼就看見躲在門口的顧厭，對方觀察了一下，然後悄悄跑了進來，和他坐在了一起。

“吃糖嗎？今天早上請了個假出去買的。”顧厭從校服口袋裡掏出一大把五顔六色的糖，塞進了楚郁的手心。

撞進他赤城的眼睛裡，楚郁隻感覺心口滾燙。

“你請假出去就為了買糖嗎？”他問。

顧厭：“對啊，不過我還回家了一趟，聽十八說他好想好想你啊。然後——我還給你買了花，晚上再給你。”

楚郁愣了愣，然後借着課桌的遮擋牽住了他的手。

“厭哥，我們會永遠熱烈，永遠自由。對嗎。”楚郁輕輕問。

“一定的。我們還會一直一直在一起，一起看朝霞夕陽，一起成為更好的自己。”顧厭的聲音壓低了，但很堅定。

教室裡陷入短暫的安靜，每個人的臉上或多或少都含着焦慮、不安和茫然。

顧厭回到樓上了。

今天恰好是周五，下午班主任就通知這個星期給全校放個雙休，高一高二自然開心到尖叫，而高三這邊就略顯沉默。

因為下周二開始就是一模，對于面臨高考的他們來說不得不重視，放假固然開心，可成績也固然重要。

他們不知道是該開心，還是該憂慮。

楚郁回去後查了一下那個學生，他是複讀生，家裡的期望是讓他考個985高校，可惜他去年落榜了，今年的成績卻依然沒有什麼起色，于是重壓之下從五樓樓頂一躍而下。

聽說最後住進了ICU，醒來的機會渺茫。

楚源和蔣雲舒都在忙，楚郁沒有和他們說起這件事，這個雙休就這樣簡單度過了。

周日下午楚郁來到學校，但在看到教學樓的那一刻徹底愣住了——走廊的欄杆上被安裝上了鐵欄杆，直抵天花闆，欄杆之間的縫隙甚至穿不過去一隻手，連白色牆壁上紅底黑字的勵志标語也變得模糊起來。

那天他去樓上找顧厭，太陽沉入了西邊的高樓大廈下，火紅的晚霞遍布大半個天空，透過黑色的鐵欄杆，外面的夕陽也像是被上了一道枷鎖。

晚上楚郁回去了就沒再來學校了，他主動請的假，态度溫和但不容拒絕，班主任不想同意也得同意了。

他本來想自己在家呆幾天的，但周一下午蔣雲舒下班後和他聊了聊天，最終他們一家三口都請了假，當天傍晚說走就走，飛去爬泰山了。

楚郁知道不是因為他爸媽想出來旅行，而是為了陪他。他也告訴過他們，周二他們要一模，但兩位先生女士并不在乎，依然帶着他去爬山，甚至爬到了頂。

楚郁累得半死不活，但壓抑的心情終于放松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