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年的春季曆練由青鳴山一位長老帶領,今年本該輪到芊雪殿,由于羅詩嬰近日情況不便,衆人本想将此重任推給藤栩殿淩霄,奈何淩霄也不是個任人欺壓的主……
“那便輪到玉骢殿罷。”
玉骢殿謝淮舟,青鳴山上下人人喊他一聲“謝前輩”,那麼“謝前輩”也該起到為弟子做榜樣的作用……
謝淮舟莫名其妙地接到了這個任務,當然他也沒有拒絕,畢竟他正有此意。
他對衆人道:“好阿,不過……要是回來時少了那麼一兩個人,我可不負責。”
青鳴山四大殿主,對此毫無異議,唯一在意的,隻有殘荷殿的方衡,他認為謝淮舟所說隻是玩笑話,最後也會将下山曆練的弟子們平安帶回。
再者,曆練,本就具有挑戰性,有自保的能力,才是行雲宗弟子必有的基礎。
“那便謝過謝長老了。”方衡總算是将此任務安排妥當,後日便可出發。
此次曆練持續三周,共二十名弟子。都是從行雲宗内精挑細選,可幫助其修煉突破的弟子,唯一一名外來者,是寄人籬下的宋之韫。
此次曆練是在山下一名為“鈴傷”的小鎮。
臨走前,江亦姝想與羅詩嬰告别,卻被拒之門外——她站在殿前,殿門緊閉,雖說按常理來講,江亦姝直接推開殿門即可,可她的腦回路卻不是一般人能夠猜到的……
“詩嬰,你不想見我嗎?”她朝着殿内喊道。
殿主不予答複。
江亦姝再輕叩一下門,她今日必定是要見羅詩嬰一面,否則她不會下山的。
“我都要走了,你連來送送我都不願意嗎?”
羅詩嬰從前分明不是這般冷漠無情,她倒是發現了,自從羅詩嬰出關之後性情變得反複無常,全然比淩霄還難伺候……雖然她也不曾伺候過淩霄。
……但按照施笉笉的話來說是這樣沒錯。
若換作是從前,羅詩嬰定會送她至山腳,還要拉扯一番,大概率還會陪同她曆練,隻是不插手罷了……
而如今對方竟是連瞧她幾眼說幾句道别的話都不願……她都要懷疑對方是不是被奪舍了!
……
幾息之後,江亦姝破門而入。隻見羅詩嬰正倚在涼椅上,纖長的手指把玩折扇……
“你何時變得如此狂躁了?”不得不說,羅詩嬰意外江亦姝會以這樣暴躁的方式進門。
“那你何時變得如此寡淡了?”江亦姝反問她,她内心充盈着羅詩嬰方才不理自己的不滿,她徑.直走到羅詩嬰身邊蹲下,她的情緒全部挂滿在了臉上……
“我并不覺得我對自己徒弟有多冷淡。”羅詩嬰說的是心底實話,她認為,她對江亦姝,已是盡到超過師長該盡的責任了……小徒弟想要什麼,她便給什麼,給她搞特殊,可江亦姝卻越沒大沒小,想與自己親.密無間,可她剛入門時明明很拘謹……
是否是自己對江亦姝過于熱忱,才讓她忘了一個徒弟該有的本分……
此刻,羅詩嬰特意強調“徒弟”二字,在江亦姝耳裡聽來,就是在毫不拐彎抹角地告訴她:不要“越界”。
……
可這一切事情的發生,本就是羅詩嬰先招惹她的!現今在此說這些歪理,為時已晚!
江亦姝:“你以前對我不是這樣的……羅詩嬰……你不愛我了。”她的聲音飽含委屈。
“……”羅詩嬰頓了良久,連手上把玩折扇的動作也停了下來,微皺眉,道:“我哪裡變了?還有……什麼‘愛’不‘愛’?這是一個弟子該對師尊說的話嗎?”
她逐漸嚴肅起來,瞥眼見江亦姝沉默不答,一幅黯然神傷的模樣,又道:“你去問問小卿,他有跟淩霄說過這樣沒大沒小的話嗎?”
“我哪知道……”江亦姝說話突然帶着一絲啞。
她萬萬沒想過羅詩嬰會這樣回複,也不曾預料到,有朝一日,她與羅詩嬰會有這般悲不自勝的對話……
本以為羅詩嬰會哄她兩句,兩人關系又和好如初,可顯然前者這是要與她撇清關系……言近旨遠,是隻留下師徒的名分……
……
觀我舊往,同我仰春。
知我晦暗,許我春朝 。
……
羅詩嬰良久不得回應,她緩緩撐起身子,坐了起來,無奈歎息一聲,語氣溫柔了幾分:“你可知你喚我為‘師尊’,何為‘尊’?”
江亦姝聽罷,大步流星走出了芊雪殿,并一氣呵成反手拉上了兩扇門。
……
——青鳴山腳下。
衆人已在山門口集合約莫有一炷香的時間。江亦姝大步流星從石階而下。
“江師妹,就等你了!”施笉笉熱情似火招呼她,想順勢攬過江亦姝的肩膀,江亦姝反應迅速,後退一小步,讓施笉笉抓了個空……
“我不喜歡肢體接觸。”江亦姝道。
“啊好……”施笉笉無所謂地笑了笑,她對這種細枝末節并不在意。看江亦姝臉色不好,雙眼沒了平日裡那股明眸善睐,施笉笉疑惑道:“這是怎麼了?你這臉色就跟死了老相好一樣慘白。”
江亦姝搖頭:“别胡說八道。”她的老相好活得好好的,長生祿位。
“既然都到齊了,那便出發罷。”謝淮舟觀望良久,瞧見江亦姝的臉色,想必是又與羅詩嬰起争執了,不知這樣一來,事情能否發展得順利……
既是修真門派,那必定要禦劍飛行的。這次挑選了十八位劍修,謝聽妍與宋之韫兩名藥修。
“方衡長老怎麼把宋之韫一個外門人安排進來,同我們一起曆練了?”有弟子問。
“就是,她能禦劍嗎?有劍可禦嗎?不會還要麻煩我們帶她一程罷……”
四聲皆起,其中施笉笉的聲音最為響亮——
“喂,姓宋的,要不要給你牽頭牛,你騎在上面邊趕路邊犁地呀?”
宋之韫:“……”她望向“隔岸觀火”的謝淮舟,聽說行雲宗弟子都稱他為一聲“謝前輩”,想必那人地位不低……若是他開口了,哪裡還輪得到那群弟子編排她的份?
可謝淮舟不僅不幫,還不制止,宋之韫見狀忍耐不住道:
“原來行雲宗的弟子就是這副論天論地的德行。”
謝淮舟輕笑一聲,“隻是對看不順眼的人罷了,其他的,我們還是敬賢禮士。”
宋之韫:“???……”她怒目橫眉,連手都握成拳,“哼,早知如此,我便該留在青鳴山,守在芊雪殿,至少她對我和顔悅……”
她最後一字還未說出口,便被一道淩厲女聲截斷——
“宋之韫,你再多說一字,我殺了你。”
能說出這種極具威脅力的語言之人正是江亦姝。
“可沒人幫你收屍喲!”謝聽妍還補了一句。
姓宋的居然還敢在江師妹面前提绫羅宗師,不知道那人是她的逆鱗麼?……當真是嫌命太長。
“欺人太甚……“宋之韫心道,這話她如今自然隻敢在心裡說,因為江亦姝是真的做得出來這種事情……
“是我多言了,還望謝前輩,以及諸位……勿要怪罪……“她朝謝淮舟鞠躬行禮,低眉順眼。
……這段插曲一揭而過。
……
最終,施笉笉與謝聽妍共乘一劍,瞿景沅主動邀約謝淮舟一同禦劍,至于宋之韫……一群男人在那兒猜拳,誰輸了誰帶她……輸在最後的那弟子愁眉苦臉,還未召配劍就開始同宋之韫約法三章了……
“第一,不許碰我;第二,離我一尺遠;第三,不許說話。”
前兩條宋之韫都可以理解:有點潔癖,人之常情。不過最後一條什麼意思?怕她口水沫子噴他臉上?她可沒那技術……
乘劍一日行千裡,扶搖直上九萬裡。
衆人在上空禦劍飛行,謝聽妍本想同江亦姝一道的,卻被施笉笉拉了過來。
“别惹她,她心情不好,我怕你待會兒說錯話被扔下去。”謝聽妍想想待會兒要飛行至萬裡高空,立馬躲在了施笉笉身後,真情流露:
“笉笉大寶貝,我最喜歡你了!”
施笉笉快被她油膩吐了,道:“好好說話,不然我也扔你下去。“
謝聽妍眼巴巴望着施笉笉,“知道了……”
“咳……”施笉笉輕咳一聲,回歸正題:“你師尊怎麼把宋之韫也列在名單之内了,故意的?是想折磨一下宋之韫,讓她知曉行雲宗弟子不好當麼……”
“我哪知道?是她自己非要求着我師尊讓她去,說什麼體驗人間風情,鋤奸斬邪,她當時說話可裝了!不過下跪的樣子很卑微,哈哈哈哈……”
謝聽妍咧嘴一笑,又問:“江師妹這是怎麼了?臉喪得跟寡婦似的。”
“噓——或許是羅宗師又……你懂的。”
她沒有直接道明“移情别戀”四字,怕等會兒江亦姝發怒誤傷……
——鈴傷鎮。
鈴傷鎮乃相距青鳴山千裡的一小縣城,聽聞此鎮每到夜半子時,便發生詭異怪事,此事已流傳多年,連修真界也有所傳聞,也一直無人管轄。
行雲宗衆人尋了一處酒肆,二樓便是客棧,正值晌午,點了兩桌硬菜。
初春時,芍藥開,麥氣浮,杏花發,蜜桃粉,江鮮薦簋,鲥魚堆盤。
輔佐以豬油醬瓜,點綴以蠶豆河蝦,清浮玉碗,足媲松江之鲈,紅點冰盤,堪傲黃河之鯉,脍炙人口,馳譽遐迩。
玉手親展,香聞錦帶之羹。洗魚訖,于頭上拔銀針,以線縫鱗,如綴珍珠。
……
飽腹之後,他們開始向店小二詢問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