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這個長媳口裡叫苦,也笃定挑不出自己錯處。
鄭老夫人卻是冷笑:“有些事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你也不必在我跟前狡辯。你打小寵她,幾時真正起心教她?偏你親生的女娘,卻絕不會這般縱着。哪個不知曉你把自己生的四娘五娘管教極嚴,學問禮數是一樣不缺。你這些心思我能看明白,難道别人都是傻子?”
無非是尋常捧殺手段,有意将薛凝這個郡君養廢罷了。
秦氏人前從不說薛凝不好,提起薛凝隻是誇。可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薛凝在甯川侯府任性霸道的名聲還是不動聲色傳了出去。
秦氏也沒想到老太君居然會将這些手段點破。
她那時跪在地上說自己怎敢,鄭老夫人則意味深長說:“這孩子可憐,朝廷也還記得廣平侯忠心。聽宮裡說,大約也會操心凝兒的婚事,你也要待她好些。”
聰明人自然是一點就悟,秦氏頓也明白老太君忽而提這些。
如今傳出風聲,宮裡為彰顯仁厚,大約會給薛凝說個身份貴重夫婿。
鄭老夫人是提點秦氏要收斂點。
想着鄭老夫人這番提點,秦氏也忍不住暗暗扯緊手帕。
合着竟是她一個婦人的錯了?
将薛凝養得驕縱廢物是為了誰啊?薛氏已無族人親眷,彼時薛凝年幼,名下家産便由甯川侯府代持。這侯府家大業大,哪哪兒都要花銷的。
但若讓薛凝嫁個貴重人家,夫家不可能不理會,必會替薛凝奪回妻産。
薛凝那品格性情哪配嫁入高門大戶,依秦氏看,嫁給魏樓那樣的就差不多了。
本來今年年初,薛凝還糾纏魏樓不放,可不知怎的,卻又冷下來。
倒枉費了秦氏一番謀算——
今日人多,又出了這檔子事,秦氏恨不得将薛凝塞回院子裡去。
薛凝卻搖搖頭,抽回手,又對自己婢子雲蔻囑咐了幾句,似讓雲蔻取什麼東西。
秦氏人前不好跟薛凝拉扯,為之氣結。
她還留意到薛凝并沒怎樣化妝。
少女十五六歲年紀,本來就年輕,略略描眉,塗個口脂,就已經清爽秀麗,就是身子骨弱,氣色差了些。
但本是薛凝親口點名要珍玉坊的綠蜜粉。
珍玉坊的綠蜜粉香白細軟,據說可比宮裡貢物。
薛凝點名要了,卻故意不用,是什麼用意?
想着薛凝手腕露出類似燙灼的傷痕,秦氏忽而心驚肉跳。
雖刻意捧殺,但薛凝日常物質條件當真不差,秦氏更想不到薛凝為何手上有傷?
莫不是起了心思刻意賣慘?
秦氏滿心狐疑盯着薛凝側容,少女一張臉倒無怨怼戾色。
薛凝顔色雖好,不過自幼體弱,臉頰也沒什麼血色。少女臉色青白,認真端詳面前屍首,倒似添了幾分動人之意。
看這模樣,竟聯想不到她素日裡的陰綿兇狠,秦氏也打量不出她有什麼盤算。
秦氏心裡也叫苦,今日府上可是有貴客的,連那位宮中新貴也會到場。
若是出了什麼岔子——
秦氏不敢想。
薛凝這個穿書女是不大會搞宅鬥的,也沒留意到秦氏心裡這些彎彎繞繞。
原書是感情流,魏樓事業一筆帶過。
薛凝之前也未細想。
但現在她忽而想到原劇情有一個很大的漏洞,那就是按原著線原身殺姚秀并沒有确鑿證據。
原身确實性子陰狠,人前斯文秀氣,私下虐打婢女。薛凝剛穿來時,就發覺婢女雲蔻身上有傷,驗傷還是新傷疊舊傷,甚至臂骨曾被打斷再接好,骨折處可摸出愈合增生。
那時雲蔻滿眼皆是懼意,卻不敢反抗薛凝驗傷,薛凝也感慨原身當真不做人。
因為對原身的不喜,薛凝也對原書某些劇情有一定程度忽略。
如今細思劇情,原身虐婢是不假,但原身究竟有沒有将自己私底下暴力升級為殺人,卻無明确證據。
按原書劇情,魏樓當衆揭發薛凝□□,又刻意激怒薛凝使其人前口不擇言辱罵死者姚秀。再加上現場發現一件物證,衆人皆信薛凝是殺人兇手。
宮裡不讓這樁案子再查下去,但衆人心下都認定殺人的就是薛凝。
再後來就是魏樓求娶,宮中賜婚。
若換平時,魏樓也不夠資格求娶郡君。
但事已至此,衆人隻會感慨宮中仁厚,壓下此事,全了薛氏名聲。
如今薛凝再捋了一把原書劇情,發現至始至終其實并無确鑿證據。
萬一原身并未殺人呢?
原身是個陰暗批,又長期虐婢,可原書劇情卻無真憑實據說原身一定殺了人。
哪怕是按原書,兇手同樣也有可能是二房主君鄭珉。不排除原著劇情線裡原身這個陰暗批當了個背鍋俠。
這時魏樓擡起頭,蓦然向薛凝望來,滿臉皆是陰冷。
哪怕薛凝已冷了魏樓快半年了,魏樓這個原男主目光也精準定位薛凝,臉上滿滿寫着懷疑。
薛凝心裡忍不住吐槽:這世界還自帶劇情修補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