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槿跌跌撞撞跟上:“你怎麼會在這裡!阿流呢?還有青雲寨其他人……”“今兒晌午我已與阿流碰面,他會趁亂帶大夥兒混進城。”林聽飛快解釋,“前日情勢緊急,我和商大哥沒法給你們留信就去了範府,沒想到你竟能追進九雀塔!”
“我出來時隻尋到了阿流,他說你假扮富商的丫鬟混進了塔。虧得你聰明,趁亂逃了出來。”林聽笑道。
“我在裡面遇見了商陸,知曉他們會有行動。”杜槿突然想起那青衣侍女,“對了!我在塔内遇到一個名叫石榴的丫鬟,十四五歲,左眼下一顆小痣。”
林聽駐足,滿臉不可置信:“這形貌聽着确實與我妹妹相仿……她人在哪裡,狀況如何?”
“她看着一切都好,在九雀塔内受烏蒙人差遣。”杜槿思索,“塔内肯定十分混亂,不如我們現在就去尋她。”
林聽似乎有些意動,但猶豫片刻後艱難搖頭:“不可……先到南門與商大哥彙合。”杜槿焦急:“這次離開勐砎城,下次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再來!還是先去救她吧。”
“……形勢危急,青雲寨一百多口人在南門等待,現在不能出一點岔子。”林聽拽着她在街巷間穿梭,眼眶已紅了。
南門箭樓處,火光沖天,驚慌的百姓聚集于此。金雀軍長槍抵住洶湧人潮:“奉土司令,閉城宵禁!所有人不得出城!”
“宵你祖宗!九雀塔都燒塌了,哪來的土司令!”“胡人要攻城了,放我們走!”“大家一起沖出去!”圍堵在門前的百姓紛紛喝罵,人群中擲出的石頭正中守軍頭盔。
人群裡鬧得最兇、頻頻煽風點火的那幾個,可不是正是阿流、小五和張龍。
馬蹄聲破空而來,一隊騎士策馬沖過濃煙滾滾的街巷,勒馬停在南門前。
商陸挾持着那赤羅,身後跟着一衆悍勇胡奴,手上的長刀滴着淋漓鮮血。那赤羅的雀冠早已不知去向,散亂烏發襯得面色愈發蒼白。
金雀軍目眦欲裂,“你這賊子竟敢挾持土司大人!”“放開那赤羅大人!”
那赤羅平靜道:“開門。”守軍面面相觑,那領頭的城衛面色變幻,竟不願開門。
“此處城衛可不會聽令于我。”那赤羅語氣嘲諷,“勸你小心他們放箭。”商陸不動聲色道:“大人言重了,衆目睽睽之下,相信他們不敢傷害土司大人。”
刺耳絞盤聲中,千斤城門緩緩升起,這群守衛果然還是聽令開了門。驚慌的百姓如潮水般湧出勐砎城,青雲寨衆人混在其中,商陸一行人也迅速拍馬跟上。
“為何放他們走!”一個金雀軍低聲質問。領頭的城衛冷笑:“難道你要當衆害死那赤羅?我可不敢擔這個責。”另一人怒斥:“如今說這些還有何用?還不速速帶人追上!”
城衛首領眯眼望向城外的胡奴,喚來一小兵:“去禀告大人,土司被造反的胡奴劫持出城,不知去向……大人所思之事,正是好時機。”
商陸一行人出城後轉向東南方引開追兵,其餘人則循着城外野徑,趁夜色遁入山野。林聽清點過人數,立刻帶領衆人前往約定彙合處等待。
衆人無聲躲在林間,一直等到天邊泛起魚肚白,商陸一行人終于出現在小路盡頭。
林聽吐出草莖,快步迎上去:“甩開追兵了?那烏蒙土司如何?”商陸徐徐勒馬:“後面已無追兵。至于那赤羅,我們在一處山頭将她放了,讓烏蒙金雀軍自己去找吧。”
“商陸!”杜槿提着藥箱奔去,卻見這人突然躍下馬,瞬間被他箍進懷裡,血腥氣撲面而來。
商陸的掌心緊貼她腦後,雙臂力道大得幾乎要将人揉進骨頭裡:“槿娘,讓我抱會兒……就一會兒……”
杜槿耳邊傳來灼熱的呼吸,像是隻落水後可憐嗚咽的大犬,忍不住輕柔安撫。指尖觸到他脊背交錯的鞭痕,她喉頭突然哽住:“你為何連個信都不留給我!”
商陸悶聲道:“情況複雜沒來得及……是我不對,讓你擔心了。”“你也知道我會擔心?”杜槿狠狠捏起男人雙頰,“赤手空拳鬥猛虎,我看你是想上天啊!看把你能的!”
阿息保湊過來:“夫人别惱,将……商陸安排得周全,也有人在塔外接應。”
“閉嘴!”杜槿深吸口氣,轉身看到烏薩等北凜人都沉默地立于十步外,幾乎人人帶傷。那個差點勒死她的魁梧胡人正倚着樹喘息,左腿鮮血淋漓。
杜槿不再多言,迅速給這群人處理傷口,手法利落但手勁極大。那胡人古銅色的面龐漲得通紅,咬牙忍着痛。
烏薩抱臂嗤笑:“連曷,夫人可是青陽縣有名的醫者,你就忍着吧!”連曷痛得面上青筋暴起:“謝、謝謝夫人……”
“叫杜大夫。”杜槿起身,“其他受傷的人一并過來,進了羁縻山就沒這工夫了。”
等南邊的羁縻山脈在朝霞中漸漸清晰,衆人不再耽擱,長長的隊伍沿着野徑蜿蜒進山。
杜槿身上忽然被披風裹住,商陸從背後湊近,下颌抵着她發頂輕蹭,小聲道:“槿娘,莫生氣了。”
她轉身繃着臉佯作賭氣,快步跟上隊伍,嘴角卻怎麼都壓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