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可能?”苦艾臉色驟變,“灰河谷主力明明都在山谷!”
杜槿咬牙:“寨中還有多少可戰之力?”
“首領将戰士都帶走了,還有守寨護衛二十人,親衛十人。但首領留下死令,一旦寨中有異動,我們十人必須護送你離開!”
“我若此時逃走,寨子必亂!”杜槿目光如炬,“蒼術不在,誰還能主持大局?”
苦艾怔忪道:“首領沒有妻兒,蒲葵已死,其餘人威望不足……”
“葛婆婆!”茱萸想起一人,“她是前任巫祝的妻子,在族中德高望重,可以請她來鎮場!”
親衛們冒雨搜尋,卻隻帶回失魂落魄的山姜。茱萸急得哭了出來:“這可如何是好!如今村裡也沒有其他人能服衆……”
杜槿眼中閃過一絲決然:“不,還有一人。”
山神祭壇。
周圍的數個廢棄礦洞早已收拾幹淨,此時擠滿了驚慌的村民。
苦艾按照杜槿所言,将巫者、病患和未染病者分隔在不同礦洞裡,又帶兵将全寨的糧食醫藥都歸攏到洞内,寨中不留一人一物。
祭壇後方的神火熊熊燃燒,映照着一張張或惶恐、或虔誠、或蠢蠢欲動的臉。
内憂外患之際,矛盾一觸即發。
火焰突然爆燃,将整個山洞染成詭谲的紫色。衆人驚呼聲中,阿荊身着靛藍色祭袍,自火光中緩步而下,滿身華麗銀飾泠泠作響。他往日的溫和笑意盡數褪去,眉目如刀,深色冷冽。
“……荊?”“什麼?荊還活着!”
苦艾侍立于阿荊身側,朗聲道:“奉蒼術大人密令,由荊大人暫代首領之職!”
人群一片嘩然。
阿荊擡手:“諸位族親,護衛已尋得叔父蹤迹,不必驚慌!待他歸來,便可内外夾擊,必叫來犯之敵有去無回!”
有村民大聲道:“荊大人!可是敵人已到寨外,咱們撐不到蒼術大人回來啊!”
阿荊唇角微揚:“放心,他們不會進來的。”
黑石峒寨門洞開,空無一人,赤箭寨衆人輕松躍過溝渠,但一進寨門就忍不住放慢了腳步。
慘白月光下,一棟棟空蕩蕩的吊腳樓鬼氣森森。夜風卷着破碎的白布在竹樓間飄蕩,未熄的篝火泛着妖異紫光。
寨中陰荒涼森,駭人的寂靜令人毛骨悚然。
赤箭寨首領後背發涼:“見鬼,人都死絕了嗎!”有人咽了口唾沫:“那篝火怎麼一忽兒綠一忽兒紫的……”
遠處突然傳來沙沙聲響,有人驚跳起來:“什麼東西!”“閉嘴,想吓死大夥兒嗎!”
衆人戰戰兢兢摸到鐵杉巨樹下,頓時吓得魂飛魄散。數百具屍體裹着染血的白布,像柴垛般層層堆疊。赤箭寨首領用矛尖挑開一具屍體,卻露出一張潰爛流膿的臉,眼皮外翻,血肉橫流,活像地獄裡爬出的惡鬼!
在衆人注視下,這具“屍體”的眼珠倏然掙開,潰爛的手指猛地抓住長矛,在月光下瘋狂扭動。
“啊啊啊啊啊!”赤箭寨衆人吓得眼前一黑,這才發現竟是個活人。
“寨子裡的人呢?”那首領的槍尖都在發抖。
山姜虛弱道:“死了,都死光了!”潰爛的手指流出黃膿,“是瘟疫……身上出紅斑,手腳腐爛,血肉融化,誰也逃不掉!”
衆人驚恐後退:“不是說山神降罪嗎?”“什麼鬼東西!”“快走吧!再待下去我們也會這樣!”
“可惡!被蒲葵那老狗擺了一道。”赤箭寨首領低吼,“難怪聯系不上石斛,那厮怕是早知道出事,自己先溜了!”
“撤!快撤!”
直到天邊亮起魚肚白,商陸才匆匆趕回村中。一行人神色狼狽,全身遍布泥濘血漬,互相攙扶着出現在村口。
蒼術一路心神不甯,腦中閃過無數可怕畫面:敵軍攻破村寨,屋舍焚毀,族人屍橫遍地。
然而眼前景象卻出人意料,寨子安靜得出奇,還有幾處将熄的火堆冒着青煙,鐵杉樹下堆着詭異的“屍體”。
蒼術心跳漏了半拍,随即察覺到異樣:“這是之前灰河谷留下的屍體……”
商陸用長槍挑開裹屍布,露出下面精心僞裝的樹幹和草垛:“都是假人。”
“首領……你們終于回來了。”山姜虛弱地從樹後爬出來,“昨夜赤箭寨來襲,多虧杜大夫想了一出疑兵之計。”
蒼術失笑:“确實是她能想出來的主意……”
“首領!”“蒼術大人!”“太好了,你們無事!”村民陸陸續續回到村裡,激動迎上,歡呼聲響徹空蕩的村寨。
阿荊和蒼術四目相對,坦然道:“叔父,歡迎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