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槿眉梢微挑:“你也察覺了?”
“咱們正經山匪行事,哪有這般上來就下死手的?”林聽甩着馬鞭,眼中閃過一絲玩味,“都是先喊幾句此路是我開,取些買路錢便罷。”
“你倒是門兒清。”杜槿忍俊不禁。
“咳咳,我已金盆洗手了……”他摸摸鼻子,“那匪首雖面目猙獰,招式卻極有章法,絕非尋常草寇。你近日可曾得罪什麼人?”
杜槿眼中閃過寒光:“除了洪幫,還能有誰?”
見林聽面露疑惑,她便将洪州之事細細道來:“許是在何處露了行迹,被他們查到我的身份。”
“齊大人不是特意在案卷中隐去你的樣貌嗎?”紅嫦憂心忡忡。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洪幫背地裡倒是有些手段。”杜槿搖頭,“好在他們如今自顧不暇,想來也分不出人手追查我了。”
林聽笑道:“咱們也不是軟柿子!隻要後面都走官道,他們還敢明目張膽劫道不成?”
衆人提高警惕趕路,一路無事,終于在黃昏前抵達武定縣。
這武定縣地處黎州西北,雖是個不足萬人的下縣,卻因是府軍屯兵之所,一向戒備森嚴。
杜槿掀簾遠眺,暮色中城牆斑駁,城頭竟有半數哨崗都是空的。街上鋪子十家關了七八家,行人寥落,時不時還有披甲士兵疾行而過。
甫一入住客棧,杜槿便将衆人喚至房中:“果然有問題!”
“城門盤查雖嚴,守衛卻比往日少了大半!”林聽皺眉。莫大嶺也點頭:“最蹊跷的是糧鋪,方才路過幾家都關着門,天還未黑呢!”
杜槿神色凝重:“恐怕……将有戰事。”
“這才太平幾年,又要打仗了?”趙方平心驚膽戰,“這次又是和誰打?”
“武定毗鄰西南邊陲,恐怕與烏蒙脫不了幹系。”林聽思索,“我們從勐砎回來時,不少烏蒙貴族都起兵反叛那赤羅……”
杜槿眉頭緊鎖:“烏蒙若亂,第一個遭殃的就是黎州!”
衆人倒吸一口冷氣,面面相觑,眼中俱是驚慌。
林聽突然問道:“這次在洪州,可曾采買糧食?”“近日衣料價高,五車都是绫羅綢緞……”杜槿會意,當即決斷,“趁着戰事未起,速速趕往黎州買糧!”
衆人不敢耽擱,一到黎州城便将洪州綢緞盡數抛售,所得銀錢全數換作了糧食與鹽巴。
臨行前,杜槿還特意繞道去了趟梁氏仁愛堂。
“杜東家!許久不見,今日怎得空光臨寒舍?”梁英滿面春風地迎上前來。杜槿含笑還禮:“這半年都跑北邊的商道,确實許久沒來黎州了。”
寒暄叙舊過後,杜槿直入正題:“梁掌櫃,近日鋪子裡哪些藥材走俏?”
梁英不疑有他:“ 藿香、 白芷、茯苓,多是應對外感風寒、内傷濕滞之症。貴号的醋柴胡最是搶手,每每到貨便被搶購一空。”
杜槿略松了口氣,壓低聲音道:“我勸掌櫃多備些三七和 大薊。”
這可都是見效快的止血草藥!梁英暗暗心驚卻不敢多問,連忙拱手稱謝。
途經青陽縣時,杜槿又馬不停蹄地拜會了縣衙與崔府,将烏蒙動亂之事告知崔知仁與崔緘。雖此事乍聽荒謬,但因青山藥行常年在外奔波,素來消息靈通,縣衙與崔府倒也信了七八分。
數日後,商隊終于趕回青山村。
舉目望去,夕陽将整座山坳染成暖橘色,山風帶着水汽,層層稻浪金黃。清澈溪流推動村口的水車吱呀旋轉,水碾晝夜不停。
杜槿心頭湧起無限歡喜:終于回家了!
村口的古樟樹依舊枝繁葉茂,綠蓋如巨傘,林蔭足有數丈寬。樹下一群孩童嬉笑玩耍,領頭的孩子王正是阿鯉。
“阿鯉,今兒個的果子可合口味?”
“阿鯉,晚上來家用飯可好?我娘說再請不動你,就要拿雞毛撣子抽我!”
“阿鯉,咱們明天去山裡采菌子吧!”
趙山憨頭憨腦地将小童護在身後:“阿鯉今晚來我家,明兒也來我家,誰都不許搶!”姜岫撇撇嘴:“趙小山,你幹脆日日黏在阿鯉身上得了!”
阿鯉嬉笑道:“他太重了,我可背不動!不如找根繩子把我倆拴一塊兒。”
“嚯!那我得讓我娘找根最粗的麻繩來。”姜岫酸溜溜的,“就數你倆最要好,恨不得穿一條褲子。”
阿鯉一個飛撲将他壓倒:“那咱們仨都拴一塊兒!”
“商知樂!你給我起開!”姜岫的怒聲穿破天際,“我才換的新衣裳!”
阿鯉正撓他癢癢,忽覺身子一輕,被人拎了起來。熟悉的嗓音帶着笑意:“阿鯉,再鬧下去姜岫可要惱了!”
“阿娘!”“杜娘子!”“杜姐姐!”“杜姨!”孩子們此起彼伏地喊了起來。
“爹、娘!商隊回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