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上的疤痕處花若也有面脂和粉遮掩過,這會兒即便是湊近也看不出來分毫異樣,整個人顯得冰壺玉衡,氣質超然。
在寬大随性的衣袍襯托下,更有一種宛若谪仙般的氣息,高高在上卻又溫潤如玉,素來冷情的目光這會兒倒是有幾分看破紅塵般的淡然。
若不是今日她有更重要的事,花若那一雙桃花眸子,都舍不得從他身上移開。
于是上了馬車開始,花若那一雙眼睛變得似水柔情,笑眯眯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勾得對方頓時呼吸都有些急促起來。
“你再這樣看我,今天咱們也不用去鋪子裡。”
聽懂了他的意思,花若羞紅了臉,錯開眸子幹咳了一聲,“算算快一個月了,你那侄兒帶着妻妾怕是已經到了肅北吧?”
紀清塵點點頭,“十日前就已經到了。”
想起之前在寺廟裡見到的姑母,花若有些好奇,“之前會見善法師父的時候,她說了很多過去的事,也說了很多眼下的,卻隻字未提你那侄兒,莫不是她不曉得紀宇?人在京城?”
按照善法說的,她随着夫婿是最早去戰場的,後來隻有她一人活着回來,家門未進便在城外出嫁當了比丘尼,或許她不曉得京中紀家後續的安排?
紀清塵看她一眼,這一眼也是尋常,隻是加上此刻的扮相,清冷帶着幾分不染塵世的味道,看得花若心頭猛跳。
他卻渾然不知,“姑母本就不喜紀宇?,當初家中要安排人上戰場,連宇涵那個十六的孩子,都站了出來,卻唯獨紀宇?裝病,大家都心知肚明,大哥也不忍心逼兒子,二哥夫妻二人見此,便主動提出讓宇涵随軍磨練。”
聽完這些花若也沉默了,難怪善法師父從頭到尾,都沒有提過一嘴她那個侄孫,原來心裡是有恨的。
按說當時的紀宇?應該有二十了,卻不如一個十六歲的少年有膽氣和擔當。
但這也不至于讓一個長輩如此厭棄一個孩子,畢竟紀宇?這樣的人去了戰場,隻怕一個回合還沒打,人就吓死了。
兩個侄孫哪個死了都不是什麼好事,即便是紀宇?人品有暇。
接着便聽紀清塵說道:“加之當日姑父之死和大哥大嫂有關,當初姑母是被敵軍擄走,姑父着急想要大哥大嫂派兵營救,可他們卻權衡利弊耽擱了時間,姑父着急之下帶着二十幾個親兵夜闖敵營,救出了慘被淩辱的姑母,為了讓姑母逃回去,他帶着人引開追來的敵軍,次日我從臨城聞訊趕去的時候,便看到姑父身中數箭氣絕,被人擡回了軍營的場景,至此姑母的消息徹底消失,直到一年後,我才收到京城這邊的來信,是姑母出家的消息,那時大哥大嫂早已不在人世。”
花若聽完心頭滿是冰冷,她都能想象得到姑母當時的絕望和憤怒,二十多個人都能将她從敵軍中救出,若是當時外面有人接應姑父,他也不至于慘死。
後面紀清塵又和她講了些,關于姑母和姑父的故事,聽完之後花若這會兒是沒有心思看眼前的美色了,滿心都是為這一對璧人惋惜之情。
看着人沉浸在情緒裡,紀清塵有些無奈輕笑,之前之所以不想和她說,就是擔心她會如此,今日也不過是想要分散一下彼此的注意力,不小心說多了。
他起身牽着花若的手,“姑母和姑父的确惋惜,不過此生能得一知心人,已然是世間難得之事。”
是啊,這世間有多少男女日夜相守,卻是同床異夢貌合神離,想到這裡她看向牽着她的男人,此刻他嘴角淺笑宛若冰霜消融一般,讓人顯得越發芝蘭玉樹之姿。
“走吧,這會兒鋪子裡的人應該不少,你也甭管别的,隻管坐那裡喝喝茶,看看人來人往。”
紀清塵看不破不說破,一臉狐疑的看着她,這次花若反客為主,手腕一轉牽着紀清塵出了馬車。
二人一進到鋪子裡,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坐在櫃台後編花籃的老兵和正在處理藥材的人,都停下來手裡的活兒,想要起身行禮。
可紀清塵第一時間沖他們擺擺手,示意他們不需要起身,免得驚動客人們。
看到紀清塵的手勢,衆人剛擡起的屁股又坐了回去,他們這些人好多年沒上戰場了,但愣是一瞬間就能看懂将軍給他們打的手勢。
想到這裡幾個人臉上不由得帶着幾分笑,花若不懂他們這小動作中的機鋒,拽着紀清塵來到了鋪子最顯眼的地方,讓人托過來桌椅。
“夫君先在這裡喝喝茶,我去瞧瞧那邊剛上新的藥妝。”
迎着周圍人的目光,紀清塵難得有些不太自在,往日他在軍營裡,每次訓話的時候看着他的人沒有十萬也會有五六萬大軍,那時候他從沒有感覺别扭。
但今日他卻有一種坐不住的感覺,迎着那些夫人小姐滿是驚豔的目光,紀清塵一把拉住想要逃開的花若。
“想看什麼就讓人送過來瞧瞧,何須你過去湊熱鬧。”
看着對方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樣,花若曉得自己那點小心思暴露了,她有些心虛的坐在桌子的另一邊。
“到底是自家的産業,讓你出分力怎麼了?”
看着她這份理直氣壯的樣子,紀清塵氣笑了,傾着身子湊近她幾分,壓低聲音說道:“咱們家還沒窮到,需要讓你出賣夫君的色相掙錢。”
花若正在喝茶,聞言沒憋住笑,“噗——”的一聲笑噴。
察覺到周圍有人看過來,她趕忙拿着帕子擦擦嘴角,嬌嗔的瞪了紀清塵一眼,“你既然曉得,怎麼還答應跟着過來?”
紀清塵臉上仍舊帶着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可出口的話卻又帶着幾分不易察覺的委屈。
“我要瞧瞧你是否真就狠心讓我出賣色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