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尚未黑,花家正房裡傳出來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劉蘭坐在西跨院的屋子裡,神色有些擔憂的看看花清泓。
“老爺不去夫人屋裡瞧瞧?”
得知了女兒的死訊,花清泓也十分的傷心,眼圈鼻頭都紅紅的顯然是剛哭了一場。
“不去,她心裡不痛快我過去也沒用,人都已經死了現在說什麼都晚了,當初我就不看好這門親事,可她覺得好得不得了,現如今好了,孩子這就是被她推進火炕的,當初聽我的嫁給那個二甲進士,哪裡還有這些事兒!”
從嫁到紀家之後,他那乖巧懂事的女兒,整理鬧出不好的動靜,甚至無形中都得罪了太後和皇後娘娘。
想到這些,花清泓便對自己的正妻越發嫌惡的厲害,更是将女兒的死都歸結到她的身上。
劉蘭看着眼前的男人,眉頭不由得皺了皺,她早就知道花清泓軟弱無能,當初不敢違背正妻的意思照顧她們娘倆,現如今孩子遭遇了不測,卻将所有的事兒都退到了正妻身上。
若她沒有記錯的話,當初花悅榕被賜婚的時候,他也曾開心的和她說過,當時他滿面紅光的樣子,劉蘭至今還記得。
她摸了摸尚算平坦的肚子,突然對眼前的人産生了失望,她甚至都不想讓她還沒出世的孩子,和花清泓過多的接觸,免得被教壞了長大也這般無能。
不由得開始有些後悔,當初女兒說的好像是對的,這男人的确讓人靠不住,可即便是後悔有了現在肚子裡這個,但也為時已晚,她舍不得因得這個無能的男人,舍了她的骨血。
那邊花夫人可謂是日日以淚洗面,她始終都無法接受這個現實,直到十日後,一行人跟着一輛馬車入京,曾經花家安排過去的小丫鬟一路跟着馬車,扶棺走在前面,一雙眼睛哭得紅腫。
讓路上的人看了都有些不忍悲痛,這些日子花若便安排人在城門處等着,隻要看到少夫人的棺椁回京,立馬禀報府中。
等到棺椁到了國公府門前的時候,側門已經打開,花若親自帶着家中的奴仆在門内相迎,大房那邊的仆人們見了棺椁入門,當即按照規矩開始哭嚎求來。
即便是沒有眼淚,也要哭出傷心欲絕的感覺,甯管家趕忙安排人擡棺。
轉頭看着花若還杵在原地,他擔憂的說道:“還請夫人回避,以免沖撞了夫人和腹中孩子。”
有孕在身的婦人,按照規矩是要遠離這樣的事兒,但花若除了好奇之外,也有一絲她自己都說不清道不明的悲傷,想要看看棺椁中的人。
她不曉得前世自己走了之後,又是何等場景,或許隻有一卷草席将她裹住,草草扔到了亂葬崗。
一旁的李嬷嬷和徐媽媽都攙扶着她,“夫人,咱們還是回去吧,少夫人到底是個小輩,您親自出來迎已經算是給她體面了,您現在身子重,且莫大意,這種事兒您還是避着些好。”
外面擡棺椁的人也都停下了動作,一副她不回屋他們就不擡的架勢,花若無奈隻好在衆人的攙扶下回到了屋裡。
外院響起了哭喊聲,雖然不喜歡花悅榕,但此刻聽着外面的哭嚎聲,想着那捆着白绫的棺椁,花若這顆心變得有些沉重,全然沒有報仇後的喜悅之感。
她垂下眸子摩挲着李嬷嬷塞給她的玉如意,“讓人去通知一聲花家,再找兩個小丫頭,在靈前守着,那孩子太小無法盡孝,便讓花悅榕收兩個義女,替那孩子哭幾嗓子,守三日的靈,也算是盡了孝心。”
“夫人隻管放心,甯管家前日就遣人買了三個八九歲的孩子,為得就是守靈盡孝的。”
“好,挑一個乖巧懂事的,認了義子等到出殡那日讓他打幡摔盆,若能守孝三年,便讓人好生伺候着,當個府中公子教養着,其餘的喪事過後便放回去吧,也不必交還賣身的銀子,權當賞給他們了。”
“是,老奴這邊去安排。”
翌日天不亮,花夫人和花清泓便一身素色衣服上門,花夫人這兩日傷心過度,整個人瞧着搖搖欲墜,被兩個婆子架着去了靈堂。
趴在棺椁上往裡看了一眼,隻見花悅榕面如燒紙,枯敗蠟黃全然沒有半點血色,許是過世多日的緣故,人也比離京前消瘦許多。
看着有人過來吊唁,三個守靈的孩子嗚嗚哇哇的哭了起來,為首枯瘦的孩子,哭得尤為真情實感,眼淚珠子不要錢似的往下落,若是讓不知情的人看到了,當真以為死去的是他親娘。
花夫人看到女兒的遺容,更是哭得不能自己,兩個婆子對視一眼,趕忙将人拖到一旁,生怕她再看一會兒哭昏過去。
哭了一泡,花夫人緩了過來,這才開始打量靈堂的安排布置和規格,等看到跪在靈前守靈的三個孩子時,她像是瘋了一般,猛地站起身,指着地上一個穿着孝子孝服的孩子,大聲質問道:“這是個什麼東西?!榕兒的孩子呢?她娘現在躺在這裡屍骨未寒,那孩子為何不來靈前盡孝?!”
在靈堂中的仆從們聞言翻了一個白眼,安子現在也算是府中的一等仆從,這次靈堂的事兒他也負責一些,聞言笑吟吟的走上前行禮。
“花夫人這是哪裡的話,小公子此刻不在京都,卻他尚未滿月哪裡就能受得住颠簸,即便是在京城裡,也沒讓這麼小的孩子守靈的道理,我們夫人慮到此處,特讓人選了一位孝子,讓他忍了少夫人為幹娘,在這裡替小公子守靈盡孝,花夫人還有和不滿?”
他語氣禮數上倒也算得恭敬,隻是這出口的話着實有些冒犯,但在場的國公府的奴仆們,無一人覺得過分,甚至覺得安子如此說十分解氣。
花夫人哪裡聽得了這個,此刻她徹底撕下來往日的和善大度,她發絲散亂且疾言厲色,怎麼看都像是一個市井潑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