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就是賤命一條,借風起勢,焉知她不能從中漁利?
畢菱還沒喝完一盞茶,就見她們回了廳中。
見伏纓在前、孟三娘在後,畢菱便知此事已談妥。
還沒等伏纓開口,畢菱先說道:“娘子既應下,便請人盡快譜曲,速速演練。三月初二午時,我來接娘子。”
伏纓掐指一算:“滿打滿算也不到三日,如何趕得及?”
譜曲編曲總得花些時日磨,笙箫鼓瑟也須一一配合,三日也太過倉促!
畢菱拿出一枚金铤放在案上,緩緩起身:“這是定金,三月初二再付十金。若娘子一曲動長安,百金千金亦是唾手可得。”
孟三娘死死盯着金錠,估摸着它的重量。
在這平康坊中開妓館,又不是大門朝南開,錢财随風就能刮進來。
恩客們開宴不過四貫錢,玩樂至掌燈時分加倍,若是頭一回來的“新郎”則會再加一倍。
運道若好,哪個妓子被城中富豪巨賈看中買斷,妓子除開接待“官使”之外便不再接客,她便能每日拿到一貫錢。
可這般好事,又不是每年每月都能遇上。
宅院租金、衣衫首飾、酒食蔬果還有絲竹樂隊,哪一樣不得日日供着?
這枚金铤抵得上一年半載的開銷,孟三娘怕伏纓不知好歹還要再推拒,連忙應道:“衛郎君放心,伏纓絕不會辱沒這首好詩!”說完就上前将金铤抓在手心裡。
送走一行人,孟三娘按着伏纓的肩膀:“這幾日我閉門謝客,你隻管一心唱好曲子,龍肝鳳髓都盡着你吃,便是終南山上的泉水、骊山竹林裡的甘露,都采來供你潤嗓子!”
伏纓為她财迷心竅哭笑不得:“我可沒心情吃喝,那些個伶人隻知捧着絲竹混日子,多少年來盡是幾個老調。你隻須把王家六郎請來,他一把玉笛便能解我心焦。”
孟三娘忙不疊地應下,心想又能省下一筆開銷。
她派去王家報信的人還沒回來,忽然聽見有人“哐哐”砸門,氣勢洶洶。
莫不是哪家喝醉酒的恩客走錯了院子?
她快步走去,隔着門高聲喊道:“伏纓娘子這幾日抱恙,不接客——”
“開門!京兆府奉命拿人!”
孟三娘大驚,這才多大會工夫,竟叫京兆府都知曉了?!
門外呼喝喧鬧之聲愈盛,她哆哆嗦嗦想往後院小門跑,可再一想,自家一嗓子都還沒唱出來,無憑無據憑什麼拿人?
她趕到伏纓房中,将那詩箋就着燭火燒了個幹淨,交代伏纓和她身邊的婢子不許多言。
等她再到前院,發現大門已經被撞開。
七八個官差湧進院子裡,有人攥着佩刀,還有人手持枷鎖,看得孟三娘心驚膽戰。
搖搖欲墜的門外擠滿了人,不少正吃酒的恩客攬着妓子湊過來瞧熱鬧。
孟三娘硬生生擠出笑:“官爺們,我家向來規規矩矩,不知可是走錯了門?”
為首的官差喝道:“鬼鬼祟祟不敢應門,可見作惡心虛!呔,伏纓可是住在此處!”
果然是來找伏纓,當着四鄰,孟三娘隻能硬着頭皮答道:“是……”
官差命令左右:“速速将她捉來,押往監牢待審!”
孟三娘又急又懼,若是放任他們在衆目睽睽之下将伏纓帶走,自己在長安城中也就沒有出路了。
“敢問官爺,伏纓究竟是犯了何罪?”
“哼,還敢問?昨夜南曲馮霁的案子,指使兇手殺人的嫌犯就是伏纓。你以為你做鸨母的能逃得了?來人,先給她上枷!”
孟三娘望着步步逼近的官差,擺着手連連後退,直到跌坐在石階上,她口中高喊不止:“冤枉!我并不知曉此事!”
可官差牢牢制住她,将木枷锢于頸上,雙手束在其中、動彈不得。
絕望恐懼頓時蔓延在孟三娘心上,她不住地哭嚎,卻不敢胡亂說話,生怕得罪更多的人。
直到聽見去捉拿伏纓的官差回報:“人從後門逃了。”
孟三娘不禁暗罵伏纓沒良心,平日撒嬌賣乖喊“阿娘”喊得親過生母一般,危急關頭也不說喊老娘一起跑。
可轉念一想,她逃了也好。
官差畢竟是來捉拿她的,一天沒抓到嫌犯,一天就判不了罪。
但願伏纓機靈,能找到“衛郎君”和她背後的靠山,将自己救出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