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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豈容賊子臨丹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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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今日并未身着男裝,素白短襦下是淡青色六幅破裙,雙手緊緊交握在一起,盯着不遠處忙不疊籌備着的伏纓等人。

直到霍玄恭坐在身旁,她才恍然驚醒——“你來了。”

前兩日廣發《焚詩錄》請帖時,她親自去了趟幽州進奏院。

夏至過後,她的身份也就不再是秘密。

既如此,當邀他共賞,于此夜親口告之。

霍玄恭隻好裝作一概不知,張開手掌覆蓋在她的手上,掌心裡是冰涼柔軟的肌骨,微微顫抖着。

縱使她心如磐石,不可動搖,絕不輸任何沙場上浴血殺敵的兵士,但畢竟隻是一個十四歲的少女,忐忑不安亦是情理之中。

霍玄恭舍不得點破,隻抵着她的額頭低聲笑道:“這般暑熱的天氣,小娘子的手卻比井水裡湃過的甜瓜還涼,莫不是想哄我攏着不放?”

湖面被這枚投入中心的石子打破平靜,畢菱撲哧一笑:“何時學得如此油嘴滑舌?”

“菱珠娘子口齒伶俐又文采斐然,我自慚形穢,隻好背地裡苦下工夫。”

畢菱抽出一隻手,擡起來捏了捏他的下颏:“好,那我來驗一驗你的本事,不如做首七絕?”

一聽“七絕”,他的眉眼頓時垂下,連睫毛都耷在下眼睑上,鼻尖微微皺起,用下颏蹭了蹭她的掌心:“你為難我——”

話脫口而出後,他忽然覺得似曾相識,蓦地想起那夜她酒醉後撒嬌耍橫、嚷嚷着“你不疼我”。

霍玄恭不由得勾起嘴角,卻被畢菱逮了個正着。

她捏了捏他的面頰:“為何竊笑?難不成肚裡真有墨水,隻是在自謙?”

霍玄恭假作吃痛躲開她的手:“好啊小菱珠,定是怕我後來者居上,在詩壇搶了你的風頭——嘶。”

他抓住戳向自己肋骨的手指,佯怒瞪她:“竟敢下黑手?!”

畢菱被他逗得樂不可支,仰頭笑着,方才的隐憂不安統統被抛諸腦後。

她的笑顔映在霍玄恭心裡,也被不遠處遊廊上的韋檀盡收眼底。

韋檀從未見過她如此放松自在地開懷大笑,在自己面前,她似乎總是提防着、氣惱着、盤算着……

連在印坊裡難得的柔情蜜意,與此刻僻靜處的打情罵俏相比,都顯得格外虛假違心。

靖竹見小世子目不轉睛地盯着他們,越看越面沉如水,他忍不住啐了一口,正要替小世子罵幾句出出氣,卻見“銅鑼”連響三聲,那兩人也應聲起身,朝此處走來。

庭院之中搭了一張兩丈見方、一尺高的木台,四角樹起朱紅木杆,頂端皆懸挂着八角燈。

因客人太多,原本鋪設在院中的席案不得不撤去,連大門都敞開着,好讓沒能擠進來的人翹首望見人影、聽見歌聲。

“銅鑼”再響三聲,忽有笛聲飛入耳中,輕盈明快,一男一女兩個童子牽着手走上方台,響起稚嫩的歌聲:

“袁郎折柳系橫塘,萊女簪桃映草堂。分硯暗摹黃鶴賦,挑燈偷記紫薇章。”

兩個小人兒嬉笑着結伴跑下台,笛聲也如落入芒草的螢蟲一般漸漸遠去。

燈籠忽然被挑杆罩上黑布,衆人隻覺眼前一滅一明,台上已換成了一對少男少女,分别位于方台兩側。

随着左側的少女萊兒跌坐在地,沉悶的鼓聲驟起,層層壓上心頭。

萊兒纖弱姣美,她淚眼蒙蒙地仰望漆黑夜空:“忽驚蝗翅吞天墨,忍見槐花落案霜。州城豔幟菱鏡淚……

那背對着衆人的少年袁郎忽然轉過身來,手握書卷疾步走向方台中央,緊接着唱道:“解元榜沸杏桂香!舊愫重燃情愈熾,銀釭照影共飛觞。”

袁郎神情昂揚振奮,恰好與獨自掙紮着爬起的萊兒相遇,鼓點也越來越急促。

二人眉目傳情,萊兒眼中盡是滿懷希冀的光,緊緊牽着袁郎的衣袖。

可喜迎鄉貢舉子入京的銅鑼敲響,袁郎向西而行,萊兒也隻得緩緩松開手,凝視着袁郎消失的方向:

“魚書漸杳長安遠,蟬鬓空銷玉簟芳。憑欄望斷天涯路,獨倚寒梅待景光。”

西邊的兩盞燈籠再度蒙上黑布,隻留萊兒一人伶仃獨立,琵琶嘈嘈潺潺的樂音似淚珠滴落。

忽有一條白練似從天際垂下,将萊兒裹纏其中。

她嗚咽着唱出最後幾句詞:“紅绡帳底珠淚滴,白練梁間玉魂殇。素旐飄風悲雁斷,青骢踏處碎荷裳。”

最終,她被輕如雲霧的白練壓倒在地,了無聲息。

簪花報喜的小僮從萊兒身旁奔跑而過,抛灑着朱紅花箋,似是天降紅雨一般。

台下衆人紛紛拾起從空中落下的花箋,正面上書八個字——“喜賀袁郎高中探花”,反面則是《焚詩錄》第一首的全部詩句。

最後一盞燈籠熄滅,那被白練覆蓋的少女徹底沒入黑暗之中,院中寂靜一片,連門外踮着腳喧嘩議論的人也都屏息默然。

還沒等衆人心中怅惘稍加排解,忽然笙箫共奏、鼓瑟齊鳴,四盞燈籠同時點亮,台上是探花郎裝扮的袁郎與執扇遮面的新婦。

袁郎不看身旁新婦,隻目視前方:“東床袒腹姻緣締,相府垂青婚偶成。”

新婦卻扇後露出平平無奇的面容,怯怯地瞥了眼英姿勃發的夫婿,飛快地垂下眼簾唱道:“舉案虛題紅葉賦,無鹽新婦共帏燈。”

随着筚篥嗚咽之聲漸起,新婦緩緩後退,從她紅袖中滑下一頁頁詩稿,被風卷起吹向袁郎,皆被他盡數攥在手心。

場外有女子歌聲缥缈而來,正是伏纓:“寒儒高就韻聲隆,揮毫題句宦途通。相亡遽納嬌娥妾,獨寵麟兒意态萌。”

一位風姿綽約的年輕女子被袁郎攬入懷中,兩人并肩看着稚子在腳邊玩鬧嬉戲。

角落裡的妻子不知何時換上了為宰相父親守孝的粗布麻衣,牽着女兒無言垂淚。

忽然,那女兒掙脫了母親的手朝着台前走去,她扯了扯父親的衣袖,袁郎躬身沖她笑得慈祥。

伏纓适時唱起:“嬌女初顯詠絮才,袁郎誘誨許殊榮。牡丹綻蕊賀芳辰,稚子竊詩冠神童。”

女兒眼睜睜看着阿弟站在方台中央作吟詩狀,她嚎啕哭着要上前争辯,卻被妾室捂住口鼻朝後拖去,羯鼓聲急促得猶如風雷陣陣,伴随着琵琶嘈嘈切切,似絲弦絞在衆人心頭。

趕來救女兒的發妻被袁郎一掌掴得昏死過去,筚篥發出一聲尖銳鳴叫後再無聲息,四周的燈籠也漸次熄滅,隻餘一盞燭火映着抱膝獨坐的女兒。

她瑟瑟發抖,哽咽着唱道:“春莺啼破綠珠碎,雛鳳聲吞金鎖桎。忽報洛陽傳紙貴,方知慈父盜蘭芝。”

那些從母親和自己手中被卷走的詩稿,被風聚攏在她的身前,似展翅難飛的白蝶。

她拿起身邊的燭台點燃這些凝聚心血的紙箋,點點星火彙成騰起的熾焰,要将一切焚為灰燼。

她的雙眼被烈火點亮,起身仰天大笑,好似瘋魔一般,殘篇随風揚起後纏繞在她裙邊:“虛名已鑄探花榜,薄命空題璇玑祠。忍辱偷生待來日,豈容賊子臨丹墀!”

少女飽含憤恨血淚的喊聲回蕩在夜空之中,單薄的身軀中像是蘊藏着焚天毀地的魄力。

衆人聞之莫不含淚悲咽,為這些女子摧人心肝的遭遇扼腕哀歎。

霍玄恭望着身邊竭力屏住淚水的畢菱,緊緊攬住她肩膀。

直到伏纓等人一齊上台躬身作揖,小院内外才迸發出此起彼伏、山呼海嘯般的拊掌歡呼聲。

人群中的韋檀如夢初醒,他竟發覺這《焚詩錄》的故事竟與畢菱的身世有幾分相近:父親寒門出身被點作探花郎,得宰相賞識攬為新婿,迎娶名門閨秀中有名的無鹽才女……

可寵妾滅妻、竊詩盜名這些罪名,卻是他之前聞所未聞!

若這些都是真的,那畢菱不就是結尾那個忍辱偷生、以待來日的女兒?!

似有一塊巨石壓在胸口,韋檀快要喘不過氣,恰好台上的伏纓嫣然一笑,說道:“為答謝諸位捧場,衛柳郎君特備下詩集相贈……”

“詩集”?是《慰柳集》!

韋檀的瞳孔猛地一震——“衛柳”,“慰柳”。

畢菱她……究竟要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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