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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雲壑萬裡生風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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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中騰起火焰,炙熱的氣息迎面襲來。

畢菱緊緊抱着滿懷的詩集,眼眸猶如警惕的母獸,雪白的冊頁滲入她指尖的斑斑血迹。

靖竹得了韋檀默許,帶人上前搶奪。

見她蜷縮在馬車裡不肯出來,靖竹一把掣住她的腳腕,猛地使力,連人帶書一齊拽了出來。

畢菱半個身子懸在馬車之外,伸出一隻手死死拽出門邊,另一隻則竭力摟着懷裡所剩不多的詩集。

“愣着作甚!”靖竹呵斥道,“掰開她的手啊!”

韋檀聽見這話,終是忍不住擡眼看過去,映入眼中的是她細弱淤青的手腕和鮮血淋漓的五指。

大火烤得他面皮滾燙,在看見那雪白、青紫與鮮紅交織的那隻手時不禁心驚肉跳,眼看奴仆們擁上前要去掰折,他脫口而出——

“住手!”

畢菱被這一聲怒喝再度燃起了希望,莫非……他心軟了?

韋檀緩緩走近,見她倒仰懸空着露出脖頸纖細不盈一握,他忽地生出伸手将其狠狠扼住的沖動,好逼問她為何如此狠心無情,将自己玩弄于股掌之中。

想看她嗚咽顫抖着忏悔求饒,以淚來償他的真心。

可目光落在她哽咽時輕輕滾動的喉,他的手最終還是輕輕托住了她的頸,将整個人高高抱起——而她那隻緊抓馬車門框的手,也因這突如其來的橫抱脫了力。

奴仆們立時一擁而上,将車内的詩集盡數投入火堆之中。

凄厲哭嚎聲響徹這方小院,畢菱的凄惶淚眼凝望着手中的最後一冊,似釜中遊魚僅餘一抔水,轉眼就要蒸騰化作霧氣彌散。

火勢越來越旺,熱浪裹着飛灰撲向她這條垂死掙紮的魚,她卻隻能眼睜睜地看着。

隻差毫厘……明明隻差毫厘!

她嘶吼着竭力想掙脫,卻被他牢牢鉗在懷中。

韋檀垂着眉眼,好一幅不動如山、高高在上的姿态,隻有緊抿住的嘴唇透露出一絲凝重。

憤懑怒火令她幾近窒息,她攥住韋檀的衣袖要将他整個人拉扯得彎折下來,要問個究竟:

“你為何要出現在伏纓家?為何要趕盡殺絕把清都觀分發出去的詩集都收繳幹淨?此事本就是我與畢淵的仇怨,你憑何橫加阻攔!”

韋檀看着近在咫尺的她,那雙上揚的瑞鳳眼瞪得目眦欲裂,瞳孔中盡是躍動不熄的火光,似乎想将他焚個幹淨。

她哪裡來的這般執念?

為何還是不肯認清眼前之事?

“我知你要報奪詩之仇,可畢淵已死,你何苦執迷于此,甚至不惜毀了自己?我可用盡所有手段,保你成為大唐第一才女,将你的名号淩駕于畢淵之上,名垂千古,流芳萬世——”

這可笑的勸慰猶如滾油潑在畢菱心頭,她翻腕舉起那僅剩的詩集朝他頭顱砸去:“你究竟是怕我毀了自己,還是怕毀了你們京兆韋氏?!你心裡裝着的隻有功名利祿……”

額角傳來的劇痛抵不過她直逼心頭的言語利刃,韋檀喝退湧上來阻撓她傷人的奴仆,仍舊緊緊摟着她不肯松手:“我心裡裝的是什麼,你是要我剖出來給你瞧?!我恨不得将身家性命都懸在你的事上,你卻将我的真心棄若敝屣——”

畢菱切齒冷笑:“上巳那日分明是你貼上來自稱依傍助力,誘我作你内應。本就是有來有往的相互利用,是你生出不該有的心思——誰要你的真心?我要的是畢淵身敗名裂!”

托住遊魚的三尺冰終究是被烈火炙烤出來裂痕,她的話猶如當頭棒喝,砸碎他的癡心妄想。

他不再禁锢她的身軀,輕輕将她放下,隻是仍攥住她的手腕不敢松。

昨夜祖父得知來龍去脈後,并未如他所預想的那般大發雷霆、家法伺候,隻是沉默良久後同他說:

“阿檀,我年事已高,眼下最要緊的便是替京兆韋氏擇一個能支撐門戶、榮耀門楣的家主。兒子這一輩,隻餘你那不成器的阿耶一個,孫輩裡倒還有幾個不錯的苗子,可越過你阿耶、不按宗法嗣位,也會給韋氏惹來後患。因此,我是寄希望于你能成事,才對你格外嚴厲。

詩集之事因你而起,你若是能妥善處理,不緻使韋氏聲名受損、貴妃魏王進位受阻,那麼世子之位依舊是你阿耶來坐。經一事、長一智,有了這次教訓,想來你今後行事也會愈加謹慎。”

在他應下後意欲離開前,祖父又喚了一聲:“阿檀,收繳銷毀詩集并非難事,隻是那女子殺不得、留不得,着實棘手。我要看的,正是你如何處置她。”

韋檀掃了一眼圍在四周的奴仆們——不知有多少雙祖父的眼睛正在看着。

院中的火堆幾乎已将詩集吞噬殆盡,火勢漸漸轉小,騰起的紙灰卻越來越多。

天邊的雲霞已被夜色掩蓋,他看着伫立在火邊癡癡凝望的畢菱,終是開了口:

“今日一早,我就派人去印坊毀了所有雕版。許管事辦事不力,已被革職趕回原籍。”

畢菱的手指微微顫動,越發不肯回身看他。

韋檀接着說道:“巡街的衛兵将伏纓她們統統驅趕出去,今後不得在平康坊中獻唱歌舞。王閱真那處,屆時我會親自登門,請他家長輩好生約束。”

畢菱睜大了雙眼,卻發覺眼眶酸痛,竟已流不出淚來。

“左巡街使……你昨夜也見到了,那是我親舅舅。我已托他傳令下去,長安城中大小坊市一律不得演唱《焚詩錄》、傳抄《慰柳集》,如有違者,以‘造妖書及妖言者’之罪論處——判絞刑。”

她終于明白他今日吩咐奴仆們都去做了些什麼。

他不僅僅是要焚毀她的心血,還要拆去她的羽翼,驅逐打壓那些曾竭盡心力助她的人,叫她從今往後再也無力複仇,永絕韋家後患。

畢菱緩緩轉過了身,散亂發髻中盡是灰燼。

她垂着眉眼望着懷中僅存的《慰柳集》:“那這最後一冊,可否贈予我留個念想?”

“不可。”韋檀欺身上前,使出全力将詩集從她手中抽出,卻蓦地發覺她竟是虛握着它,并無意與他争搶。

她此刻平靜得太過莫名,連擡起的雙眼都透着槁木死灰般的氣息。

“我要回清都觀。”畢菱說道。

韋檀不答,隻默默将最後這冊《慰柳集》擲入火中,激起的灰煙撲在烏皮靴上,蒙上斑斑點點的痕迹。

畢菱又重複了一遍:“我要回清都觀。”

“天色晚了——”

“還沒到宵禁。我要回清都觀。”

韋檀阖上眼想歎息,卻又怕落入誰的眼中變成了不舍,隻好緩慢地吐一口氣,輕到微不可聞。

“好,我叫人送你。”

他最終還是松開了手,立在原地看着最後一絲火焰熄滅,直到連殘片的邊緣也失去蠶食它的火光,徹底隐沒在夜色裡。

炎夏的夜,竟然也這般刺骨。

————

青桑、青杏姐妹倆等回鬓發散亂、灰頭土臉的畢菱時,皆是驚駭不已:“小娘子是去了何處?怎地如此狼狽!”

“我這就去把竈上煨的肉羹端來!小娘子先換身衣裳。”

畢菱搖了搖頭,她吃不下。

青桑攬着她朝裡走:“昨夜不見你回來,我們急得一夜未眠,好在今日一大早有位霍郎君來……”

畢菱頓住腳步:“他來過?”

“是,否則我們定是要去京兆府報官的。霍郎君本是打算在此等小娘子回來,可晌午來人報信,好似是平康坊出了些事,霍郎君便趕去處理。”

難道是伏纓她們的事?

畢菱心力交瘁,上台階時險些腿一軟跪倒,幸好青桑攙住了她——“我去打些熱水,小娘子沐浴後好生睡一覺。”

可等她去請畢菱時,發覺人已經仰躺在榻上昏睡過去,腮邊的灰土被清淚沖開幾條小徑。

青桑實在不忍心喚醒,便拿巾帕沾了溫水輕輕擦拭她的面龐、脖頸,可擡起她手腕才發覺青紫一片,十指間的血痂觸目驚心。

昨日一早小娘子還滿懷雀躍地囑咐她們分發詩集,改日一道慶功同樂。

出去時好好的一個人,怎地平白受了這般虐待!

她捂住口,跑去院裡樹下狠狠哭了一場。

端着薏仁冬瓜鴨肉羹興沖沖進屋的青杏,片刻後也淌着滿臉淚小跑出來。

尋到阿姊後,她“哇”地一聲哭出來:“誰給我們小娘子上的酷刑!那可是她拿筆寫詩的手,阿姊不分白天夜裡替她松解按跷,我好言好語哄着她塗金花紅玉膏脂,好不容易才養得筋骨舒展、皮肉豐潤,怎能磨折成這般模樣!”

青桑拍撫着她的背:“低聲些、低聲些,莫吵醒了她……”

畢菱天不亮就已醒轉,抱膝坐在榻上怔怔出神,漆黑一片的房中仿佛仍騰燒着燎天大火,烤得她渾身滾燙。

開門鼓敲響的那刻她恍若被點醒一般,開口喚來青桑:“替我梳洗,我要去陸家見姨母。”

可等她剛出了道觀,卻被迎面而來的霍玄恭緊緊攥住手領上了馬車。

狹窄素樸的馬車裡竟塞進了四個人,畢菱一見伏纓與王閱真便忍不住紅了眼圈:“對不住……是我牽累了你們……”

伏纓忙替她擦淚:“菱珠,霍郎君将你的身世都說與我們聽了,你呀你,何苦都藏在心底裡。難不成真以為我們這些人隻知倚門賣笑,毫無是非曲直?”

畢菱連連搖頭,她這幾年走過天南地北,市井闾閻的屠沽走卒中心懷良善俠義之輩,比身居高位的高門士族不知多了幾何。

“可畢淵是天子親口稱贊的‘詩壇聖手’,欲使之身敗名裂,唯有借權貴的手。若貿貿然與你們坦白,便是要你們直接為此擔上幹系——永宜公主、京兆韋氏承受天子之怒,至多是稍損權勢。可你們本就艱難度日,連韋氏的遷怒都足以斷除你們在長安生存的根基……”

“菱珠,你無須諱言,在此事之前你不敢輕信我們亦是情理之中。”王閱真蹙眉肅聲道,渾然不見往日的嬉笑模樣,“我們在平康坊中相識相聚,隻不過仰賴你的才華博得聲名金銀,并無過命的交情,這等生死攸關的大事豈能随意相告?”

伏纓這才發覺自己方才略帶責怪的言語不大妥當,忙道:“六郎說的是,你口風嚴一些不是壞事,若走漏了消息,恐怕連詩集都印不出來。”

聽見“詩集”二字,畢菱面露凄惘:“韋檀将詩集燒了個幹淨——從平康坊搜出來了五百冊,還有在清都觀分發的五百冊。”

伏纓疑惑道:“清都觀這麼多香客來往進出,怎能收繳得幹淨?”

“想來是從道長手裡讨要來進香上貢的名單。看馬車裡堆起來的架勢,與馱往平康坊時差不離。即便不到五百冊,少說也有四百六七十。剩下的那些也掀不起什麼風浪,況且散在長安城中連韋檀都尋不見……”

一直在旁默默聽着的霍玄恭拿出枚木匣,遞到畢菱懷中。

她盯着這眼熟的匣子,心如擂鼓——這正是她叫青桑從東市采買來的!上層裝的時夏至節令糕點和香囊,下層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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