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理說隻有官府大人才有查看案宗的資格,尋常官兵隻能碰,不能看,更何況錦泗連官兵都不是,可她見劉大人遞來案宗,倒也沒說什麼,直接當着他面翻開。
底下的官兵看到也沒說什麼,自顧自握着水火棍。
錦泗越看眉頭皺得越緊,到最後她合上案宗,對劉大人道:“能否将近日城西那幾個犯人叫來?”
劉大人一向相信自己培養出的人,更何況柳家莊的案子一直是錦泗在跟進,興許是她發現了什麼關聯,但明面上他還是不能徇私枉法,審犯人也要問個緣由,他問:“這幾個都已經認罪結案了,現下正在地牢裡,是有什麼問題?”
“我懷疑他們與柳家莊一案有所關聯,受害者皆是七竅流血,死狀奇異,唯一不同的,就是他們認罪了……但願是我想多了罷。”
劉大人贊同地點點頭,揚聲喊道:“帶城西的犯人上堂。”
首先問審的是一位名喚張迅的男子,他年有四十,面色枯槁,舉手投足間都是顫栗的,他上堂的瞬間便撲通一聲跪地,連連擺手,嗓音粗啞,口中不斷喊着:“我的青天大老爺啊,小人有罪,小人有罪……”
劉大人扶額,頭痛道:“張迅,你可還有何話要說?”
他不語,隻是一味重複着那四個字,像是“小人有罪”已經刻進了他的血肉裡,讓他難以忘懷。
劉大人十分為難,這張迅來時還挺正常的,經過照常審訊後就慢慢變得糊塗了起來,不知他這精神狀态能不能接受當下的問訊。
“咳咳,張迅,你再細細講講當日發生的事,越細越好。”
張迅隻是把頭嗑在地上,喃喃道:“小人有罪。”
劉大人實在有些無從下手,正在這時,手下一個官兵過來,在劉大人耳邊說了幾句。劉大人睜大眼,忙點點頭,手下人便退去,過了一會兒,端着一個香爐上來,放置在了張迅旁。
張迅一直是跪伏在地上的姿勢,再加上腦子不清不楚的,沒察覺到身邊多了個香爐,隻聞到淡淡的香味,過了片刻,他便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在衆人眼中,便是張迅趴着趴着,突然直起了身,眼中混沌。
幾人都倍感驚奇,劉大人也不例外,他試探問:“張迅?”
“小人在。”
幾人連連稱奇,“莫非是中蠱了?”
場面一片喧鬧,直至案桌上傳來砰一聲響,衆官兵才安靜下來。
劉大人收回闆子,正色問:“張迅,你細細講一下案件發生的經過。”
“小人當時與他在飲酒作樂,玩鬧間起了沖突,等小人回過神,他已死了。”
這些情況案宗上記得清清楚楚,劉大人繼續問道:“那你的意思是你也不清楚自己酒後所為了?”
“是。”
“那你怎麼知道自己與他起了沖突?”
“是夫人告訴我的,說看到我們鬧起來就去喊人來幫忙,但回來的時候,便已看到一具屍體了。”
如此說來,好似齊全的人證物證,倒也沒那麼準确了,夫人沒有目睹張迅動手,張迅自己也毫無記憶,死者也開不了口。
“張迅,那你夫人說,你與他為何起沖突啊?”
“似是為了錢财。”
唉……對普通平民來說,到底是錢财救命,錢财害命啊。
此案已經沒了進一步審判的依據,劉大人便喚來了下一位犯人,幾番猶豫之下,他到底還是沒撤去那盞香爐。
所幸這次來的是個清醒的,對自己的案件經過也較為了解。
“李全,你又是因何殺人啊?”
“大人明鑒啊,那人欠我幾百銀兩未還,你是知道的,我家已經揭不開鍋了,我孩子都吃不上一口熱乎飯啊!”
“所以你就怒而殺之?”
李全聞言倒是平靜了些許,“是他自己不選活路,我隻能讓他給我家人陪葬了。”
“陪葬?”劉大人有些驚訝,這倒是最開始審訊時他沒有說過的。
李全眼眶漸紅,哽咽道:“哦,大人還不知道吧,我孩子生來體弱,早已餓死了。”
劉大人哽了哽,似是有些說不出話了,他最終道:“你殺了他,這錢兩也回不來,自己還惹上一個官司,又是何苦呢?”
“我不後悔,我隻後悔自己識人不清,借了這白眼狼錢。這一點,大人你不是聽我說過嗎?”
劉大人有些尴尬地撓撓頭,偷偷瞥了眼屏風,卻見屏風上浮現出四個字“細問起因”。
劉大人咂摸了下,問道:“你當初是為何借他錢?幾百銀兩,可不是小數目啊,尋常朋友不會借的吧。”
李全這次倒是有些答不上來,一向清明的眼睛空洞了一瞬,半晌,他才道:“大人說的不錯,他曾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衆人都有些驚奇地看向跪着的李全,不無感歎他的心狠,這人竟是殺了他最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