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迷迷糊糊地再次睜開眼,周圍換了景色,四下裡隻有茫茫雪色,前後不見人蹤。
車已經沒在行進了,停在路邊,不停地響着報警聲。
宋宛熠驚醒,坐直身子,急忙問:“怎麼了?”
小吳尴尬地擦着腦門上的汗,不好意思地道歉:“我沒留意把輪胎紮了……”
宋宛熠說:“應該有備胎,換一下就行了吧?”
小吳吞吞吐吐道:“其實這是我第一次開豪車……太興奮了,忘記檢查車況……”
“車,沒油了……”
宋宛熠解開安全帶,從後排探身過去看,儀表盤的油量指針已經遠遠低于0刻度。他們剛才是耗幹了最後一點餘油,在高速上開了40多公裡。
小吳緊張地思考解決辦法:“但已經不遠了,還有10公裡,我跟上面彙報一下,先安排輛車過來接您。然後等等看是叫拖車來拉走維修,還是怎麼樣。”
小年輕冒冒失失,一次性犯了兩個不該犯的錯,怕被罵,不敢直接聯系顧懷翡。宋宛熠心裡明白,沒說什麼,讓他按自己的方式處理。
但上面的負責人覺得不合适,接到電話後,第一時間向顧懷翡彙報了情況。
整座山莊沿着大大小小的湖泊而建,被亭台樓閣劃分成西中東三大塊區域。除了景點,也有民宿,但東邊最僻靜的那座三進四合院不對外開放,是顧懷翡留作私人使用的。
負責人繞過影壁,沿着抄手遊廊走進内院。朝南的正房燈火通明,綠琉璃瓦下西洋器樂聲聲入耳。
樂隊在一旁演奏,叫不上名字的洋酒開了的沒開的,擺了一大片。
負責人恭敬地避開那些世家貴公子,繞到顧懷翡身後,俯身低聲說了幾句。顧懷翡的表情立刻就變了,站起身:“他們現在在哪兒?”
“說是剛下高速,應該就在右拐進來的小路上停着呢。”
陸清琢見她語氣有些急,便問:“出什麼事了?”
顧懷翡簡單講了一下,陸清琢聽完說:“那不怕,安排人過去接應一下就行了。”
說完,陸清琢自己也沉默了,目光所及的每個人都喝了酒,不能開車。正想說要不安排個職員過去接吧,就看見顧懷翡放下酒杯,拿起外套往外走。
外面下着鵝毛大雪,顧懷翡隻穿着件禮裙,陸清琢便攔了一下:“外面這麼冷,你要去嗎?”
顧懷翡沒回頭,披上外套,推開門。“天黑路滑,别人去我不放心。”
路燈靜靜地亮着,鋪下來的光暈裡雪花紛飛。宋宛熠從車裡下來,撐開傘站到光線裡,順着沿路的燈光,一直往前眺望。
小吳彎腰檢查輪胎情況,發現右側前後兩個車輪都紮進了碎玻璃,撓撓頭悶聲說:“對不起啊,大雪天的,害得你受凍。”
宋宛熠搖搖頭,小吳心裡有愧,也不好意思多說什麼,兩個人就這麼靜靜站着。
宋宛熠倒不怕冷,她穿着羽絨服,裹着圍巾,還戴着厚手套,隻是有點不開心,要讓顧懷翡等很久了。
郊區人迹罕至,沒有建築,周圍是望不到盡頭的廣闊平原。
宋宛熠去過雪山,但還從沒見過這樣萬裡無邊彌天大雪的場景,仿佛一生的雪都落進了這個夜裡。
賓利車前蓋上已經積壓了厚厚一層雪,宋宛熠伸出手,捏了個雪團,向前扔去。
雪團墜地,發出輕微的“撲”的聲響,又轉瞬靜音。
宋宛熠又團了一個,抛向前。
撲、撲的聲音間斷傳來,越來越快。
宋宛熠停下動作,那聲音越來越急,等離近了再聽,又變成了嗒嗒聲。
像是馬蹄。
小吳也聽到了這不尋常的響動,奇怪地問:“我好像聽到了馬的聲音?”
宋宛熠揚起傘,向路的那頭望去。
潇潇暮雪中,一匹白色的高頭大馬一躍而出。
矯健敏捷的身姿奔跑在銀裝素裹的世界裡,帶着無盡的力量與勇氣。
馬背上,羊毛大氅衣擺翻飛,濃郁的克萊因藍在漫天冰雪中無比亮眼。
小吳看呆了,喃喃自語道:“這是在拍電影嗎?”
長鬃飛揚,白馬在冰天雪地中飛奔,卷起凜冽雪氣,撲面而來。
冰涼的雪粒刮過眼睫,宋宛熠眯起眼,仰起頭努力地向上看。
寬大的帽子下,是一雙淡然從容的眼。跟在瑞士雪山偶遇時一樣,溫和地與她四目相望。
這一次她不會再認錯。
不是任何人。
是來接她的顧懷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