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為年輕。
極為漂亮。
這是在看見許脈的瞬間,顧懷翡産生的直觀印象。
似乎比自己小幾歲,但氣質磨砺得很沉穩,跟院領導并排走在最前面,後面跟着幾名看起來很老資格的男醫生。
顧懷翡不太了解醫療行業,但也知道,臨床相對而言是一個按資排位的地方,年輕人往往隻能作為配角站在邊緣,地位最高、最具話語權的人,才夠格被簇擁在中心。
因此,許脈作為這群醫生中最年輕的那位,卻領頭走在最前面,這種畫面極為罕見。但每個人臉上的神情都十分自然,像是本該如此——
她本來就是行業先鋒,就在萬目仰望的山巅。
隔着長長一條走廊,顧懷翡長久地望向她,感受着從她身上源源不斷發散而來的濃郁學術氣息。
求是,進取,臻于極緻。的确是宋宛熠會憧憬的那種類型。
厚實的木門打開,許脈和院領導一起踏進報告廳,熱烈的掌聲如潮水般湧了出來。
顧懷翡收回視線,沉默地撫了下玉扳指,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講座正式開始。許脈走上主講台,台下意料之中地騷動了一陣子,但随着内容逐漸展開,聽衆的注意力不知不覺地就從許脈驚人的外貌,移向了她歎為觀止的專業水準。
原本偷拍她的攝像頭,也不約而同整齊地對準了她斜後方内容詳實、字字珠玑的投影文檔。
主講台對面,第三排中間位置,路珂被震到忘記眨眼,呆呆地自言自語:“才貌雙絕女專家,禦姐中的禦姐……天,她好殺我……”
副主任醫師剛上網查了查許脈的資料,郁悶地放下手機,也跟着感慨:“哎,同樣的職稱,差不多的年紀,怎麼人家比我優秀那麼多。”
女住院醫師邊聽邊做筆記,聞聲笑道:“做不了大佬,可以做大佬的小弟呀。中午我跟心外科的朋友要了點培訓資料,才發現裡面有些視頻,直接是許專家的手術錄像。多學點總是沒錯的,大家有空都可以去看看,許專家手上動作行雲流水,漂亮極了。”
說完,胳膊肘撞了撞旁邊的宋宛熠:“一附院内網上應該有很多許專家的手術視頻吧?宋醫生看過吧?”
宋宛熠在走神,愣了下才慢慢地點了點頭。“看過……”
女住院醫師露出羨慕的神情,說道:“真好啊,跟許專家同個醫院,能近距離學到好多行業頂尖知識。”
副主任醫師啧了聲:“胳膊肘不能往外拐啊,我們院大牛也不少,其他科室不說,咱主任可是多年前就得過國家外科金手指獎,怎麼沒見你崇拜主任?”
女住院醫師平心靜氣地解釋:“不一樣的,咱們院的大牛都是男的,在臨床呆的時間也長。許專家是女的啊,還隻比我大幾歲,但硬是強過一堆老資曆的男同事,壓得他們擡不起頭,就很激勵我這種小姑娘。”
“激勵?”
“就是,怎麼說呢。”女住院醫師仔細想了一下,“跟着光走,你也會變成光。看着那麼優秀的她在前面領路,我就覺得吧,我多努努力,說不定也能變成像她那樣優秀的人。”
副主任醫師挑眉,然後朝她比了個大拇指。路珂雙手捧臉,兀自沉迷:“哎,她真的很優秀……宋醫生身邊的姐姐都好優秀……”
宋宛熠沒說話,側過視線靜靜地看着她。看她望向許脈時憧憬的眼神,看她一絲不苟謄寫的筆記。
恍惚間,好像看到了過去追着許脈到處跑聽講座的自己。
換了種角度整理回憶,就能發現,其實當年的自己跟此刻的女住院醫師,懷揣的心情是一樣的。
很崇拜許脈。
想成為更好的自己。
隻是這兩種情緒太強烈了,強烈到混淆了憧憬和喜歡,還誤把失去白月光的恐慌當成了獨占欲。
宋宛熠眼底越來越清明,當年自己找許脈簽名時不是太尊敬而不敢觸碰她的手,而是自己本來就沒有握住許脈指尖的沖動。
她的身體比大腦聰穎,在多年前就給出了答案——
她不像闵玥。
她沒有以戀愛的心情,真真正正地喜歡過許脈。
宋宛熠慢慢地眨了眨眼,緩慢地消化心底的情緒。之後收回視線,從包裡掏出一本嶄新的筆記,放到桌上攤開。
她執起鋼筆,在空白的扉頁上,一筆一劃地寫下日期、城市和講座主題。
許脈的清冷聲線經過話筒放大,有一點失真,但仍勻速、平穩,如往常每一天。
在不斷蕩開的聲波和變換的光影中,宋宛熠擡頭望向台上。她坐在全場三百位聽衆間,普通而渺小,似一滴露水融進湖泊,不動聲色地迎來了新的開始。
兩小時後,講座結束。人潮從敞開的兩扇門陸續流出,也有個别人選擇留下來,打算跟專家進一步交流。
等人散得差不多了,宋宛熠合起筆記本,站起身,準備跟随大部隊離場。路珂卻大呼小叫:“等一下,先别走!”
宋宛熠回頭,便看到路珂整個人傾斜着,伸長手臂越過女住院醫師跟副主任醫師,緊緊拽住她的白大褂袖口,急切地嚷道:“宋醫生,不要走!介紹我們跟許專家認識一下呀!”
副主任醫師被擠得整個人嵌進椅背裡,肺泡都擠扁了,忿忿道:“你追星啊?這麼狂熱。”
路珂睬也不睬:“你不想認識就算了,宋醫生!隻介紹我給許專家也行!”
女住院醫師趕緊表态:“宋醫生,也加上我!”
副主任醫師咳了聲,改口說:“嗨,認識一下也沒什麼不好,多個大牛多條路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