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齊刷刷地看着宋宛熠，面露期待。路珂搖晃着宋宛熠的手腕，讨好道：“宋醫生，好不好嘛？許專家那麼高冷，我不敢直接跟她講話，你跟她最熟了，幫我們介紹一下呀。”

宋宛熠被晃得心軟，扭頭往許脈的方向看了一眼。

主講台旁站着兩位男醫生，說着客氣話，聽起來是在給交談收尾。第一排的院領導們有事先離開了，前面隻剩零星幾個工作人員，等着關燈鎖門。

宋宛熠便說：“那我們現在過去吧。”

路珂小聲地尖叫了下，興沖沖地擠過女住院醫師和副主任醫師，第一個跟到宋宛熠身後，大步往前走。

等宋宛熠走到台下，兩位男醫生剛好離開，許脈垂手去拿話筒旁的瓶裝水，餘光看見他們，便又放下水，望向了宋宛熠。

她沿着台階走下來，宋宛熠背後三人的視線粘在她身上，跟着由上而下，由遠及近，興奮而熱烈。

宋宛熠反倒是最平靜的那個，打招呼道：“許主任。”

許脈點了下頭，沒來得及說什麼，路珂就從宋宛熠身後探出頭，迫不及待地開口：“許主任！我是跟宋醫生同科室的路珂，我也可以叫你許主任嗎？！”

許脈淡聲回應：“可以。”

得到首肯，路珂就瘋了，哪裡還有半點怕生的樣子，滔滔不絕地說：“我好崇拜你呀許主任！你是我見過的最年輕的女專家！還漂亮，還有那麼氣質，哇！你是神話吧！”

自己說還不過瘾，又把女住院醫師薅出來，繼續說：“她也很佩服你，拿你當偶像呢！我們都覺得你好厲害好勵志啊！一附院也很多人崇拜你吧，我們宋醫生是不是也是你的粉絲呀？”

許脈任何時候都是鎮定的，此刻被路珂的彩虹屁轟炸着，也依舊淡然。

她側眸，無聲地望過來。宋宛熠靜靜地回視着她，感覺在這一刻，她們之間的關系前所未有地清晰。

她是單方面的崇拜者，而照耀她的燈塔，一如既往平等地照耀着每個奮力前行的人。她願意做其中最尋常的一員，從現在，到未來。

最後拍合照留念，工作人員舉着手機找角度時，路珂擠進宋宛熠和許脈之間，動作很大地把她倆隔開。

宋宛熠以為她是想挨着許脈站，沒多想，往旁邊挪了半步。倒是路珂壓低聲音跟她咬耳朵，認認真真地叮囑：“宋醫生，雖然但是，你要離别的禦姐遠一點哈。”

宋宛熠一開始沒聽懂，等回過味來，明白她話裡的意思，忍不住抿起嘴角。

咔嚓咔嚓咔嚓，三連拍。

在依次定格的三張畫面裡，副主任醫師和女住院醫師規矩禮貌地站在右側，左數第二位，路珂大大咧咧地雙手比耶，占了很寬的位置。

在她右邊，許脈平靜有力的目光正對攝像頭。而在她左側，宋宛熠唇邊的笑意輕柔地漸漸綻開。

是透徹的，釋懷的，仿佛沒有經曆過傷害。

拍照聲剛停，路珂就沖上去看效果，手指一點也不見外地在工作人員手機上點來點去。女住院醫師跟副主任醫師也跟過去，想要一份照片留念。

宋宛熠沒動，隔着一段距離，許脈的視線落在她手中的筆記本上。“需要我簽名嗎？”

宋宛熠本來在看路珂，聞聲回頭，順着她的視線看了看自己握着的本子和筆。然後她笑着搖搖頭，語氣輕快地說：“不用了，以後都不用了，謝謝許主任。”

過去每一場講座，隻要她去聽了，結束後都會向許脈求個簽名，經年累月，連許脈都養成了習慣。

但她可以改變這個習慣，就像路珂提醒的，她需要跟偶像保持一些距離。因為在意的人不止路珂，不止闵玥，還有……

還有顧懷翡。

工作人員關掉投影，拆下她的U盤，遞了過來，許脈接過來握在手中，淡淡地說：“那麼，醫院見。”

她指的是交流結束後，等自己回到一附院，到時再在會診或者聯合手術等場合見面。宋宛熠心中明了，笑着跟她揮手道别：“許主任，路上平安，以後再見。”

散場後的走廊寂靜空曠，顧懷翡站在玻璃窗邊，身量很高，格外顯眼。

許脈走出前門，視線便自然地跟她對上。

理性冷靜，謙遜溫和，兩種不同的氣場撞在一起，似遮天蔽日的落雪與廣闊無垠的深海相逢。

“許專家，電梯到了。”工作人員朗聲提醒。

許脈先收回視線，朝顧懷翡的方向點了下頭，便轉身往電梯口走去。

錯身而過的瞬間，顧懷翡捕捉到了她戴在無名指上的戒指，低調的素色，看造型應該是婚戒。

于是顧懷翡也斂起目光，背轉身坐到報告廳外的飄窗上。

過了會兒，一行人從室内走出來，伴随着交談聲。

有男人語氣輕佻地開玩笑：“許主任就是你們年輕女孩最喜歡的那款是吧？瞧路珂那沒出息的樣子，前幾天還顧老師長顧老師短，一看到許主任，馬上爬牆了。宋醫生你呢？你覺得許主任跟顧老師哪個更有魅力？”

宋宛熠的聲音很輕地飄出來：“許主任固然是行業精英，我姐姐……”

話說到一半，短暫停頓，重新開口時音量驟然明亮。

顧懷翡坐在飄窗邊沿，長腿斜支着，往門口看去。

宋宛熠從門裡走出來，表情笃定而驕傲。“我姐姐也是人中龍鳳。”

話音落下，一擡頭，她看見了望着自己溫柔微笑的顧懷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