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森織。”
他沒有看司裕介,而是一眨不眨地盯着童森織。
“我有話要告訴你,現在,和我走。”
童森織皺起眉。
小原一看就是跑着來找她的,他身上的傷還沒好,不能劇烈運動,會牽扯到傷口的。
童森織謹記自己的工作,上學時間小原才是她唯一的老闆,因此,面前的一切都被她抛在了腦後,抿抿唇,她對司裕介鞠躬:“對不起,學生會的會長……小原叫我有事,我先走了。”
司裕介輕笑一聲,把項圈丢在沙發上:“看來你已經做好了選擇。”
“真是遺憾。”
——
和相原函一同走出辦公室,童森織不太明白為何身邊人的腳步忽然加快了,隻好抓住他的衣角:“小原,走太快了對傷口不好的。”
相原函忽然停住,陽光在赤發上留下一圈碎金般閃耀的光暈。
“那個姓司的,是不是借題發揮,威脅你退學,或者……”
想到踢開門時,餘光掃到的司裕介手上的項圈,相原函臉上露出厭惡的神色:“真是惡心。”
“無論那個垃圾說什麼,你都不準答應他。”
從童森織的角度,隻能看到相原函半個側臉,和他繃緊的下颚。
“大不了你就退學。”
?
童森織并沒有很大的反應,隻是慢吞吞說:“可是我會擔心小原的。”
萬一她不在,小原被學校裡的人打死了怎麼辦。
“我和你一起退學。”
相原函說:“反正我離開那個地方的目的,又不是真的為了上學,格法學院隻是一個幌子。”
離開那個地方的時候,相原函從心裡覺得童森織是他哥安插在他身邊的眼線,他和童森織隻可能是主仆關系,他不可能讓童森織得到絲毫有用信息。
可以信任的人隻有自己,他會憑自己找到母親。
但童森織說得對……或許,他不知不覺,已經無法離開她了。
“童森織。”相原函的語氣有些猶豫,他意識到,這并不像平常的他,但他還是把喉嚨口裡的聲音吐了出來。
“我可以相信你嗎?”
這句話說出口時,相原函馬上後悔了。
仿佛一盆冰水從頭淋到腳,相原函從幻想中清醒過來。
……他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
他從六歲起,就開始在腦内一遍遍設想,一遍遍演示,自己該如何在父親的控制下找到母親。
他等了那麼久,好不容易讓他們松懈,為什麼會這麼容易就相信一個相處不久的女人呢?!
而且這個女人,以前和【那個人】關系密切……
那個人脾氣古怪,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誰也猜不到他的想法,童森織不可能不是他放出來的陷阱。
而他,居然就這麼愚蠢的,差點栽到坑裡!!
相原函的臉色一下變得相當難看。
他兀自搖頭:“……算了,當我沒說。”
“笨蛋小原。”
戴着假發的少女歎了口氣,少年身上的孤寂感稍縱即逝,但依然被她察覺到了。
所以她踮起腳,又怕扯到他的傷口,隻是輕輕抱住了他。
少女的馨香甜而淡,她以守衛者的姿勢抱住他,如同一個忠誠而溫柔的騎士。
“‘信任’,是很寶貴很特殊的東西,小原可以不信任我,我也不會生氣的。”
她慢慢的,一字一句,認真地說:我雖然打架很厲害,但是不自大的,我隻是小原的保镖而已,小原是一個活生生的,獨立的人,是能孤自一人,從那個家裡逃出來,自己拯救自己的大英雄,所以,秘密也好,信任也好,都應該是小原自己決定要不要給我。”
她想起自己初見相原函的場景。
那時候相原函還很小,登上島,想找到他的哥哥一起,為他們的父親策劃生日驚喜。
她在窗簾後面看到了他,小男孩虎頭虎腦的,嘴巴不在意地朝一邊撇,但眼神又很在意,眼巴巴看着自己不常出島的兄長。
那時他看到了她,把她當成了人偶娃娃,像看見了不可思議的事情似的瞪大眼睛,似乎想趁機與兄長拉進關系,但又不知如何表達,于是結結巴巴地嘲笑兄長居然像個女孩似的玩娃娃,還說要讓他把娃娃借他幾天,當成踢球時的守門員。
小原的兄長笑眯眯拒絕了,過幾天生日宴會在島上舉行,然而,他們親手制作的蛋糕剛登場,他們的父親便因為看到了蝴蝶,而驟然變臉,毀掉了整個宴會,蛋糕倒在草地裡,被踩得慘不忍睹。
後來童森織才知道,小原的母親喜愛蝴蝶,她失蹤後,他的父親,那個獨裁而暴躁的男人便憎惡起了有關她的一切。
小原的哥哥因為心理有問題,他的父親不常上島見他,小原便成為了那個男人仇恨情緒的宣洩口,經常被關在家裡打。
那場生日宴會策劃的源頭,說不清是小孩對父親的嗫嚅之情,還是對他的示弱求饒。
小原被暴怒的男人拳打腳踢時,小原的哥哥就站在她身邊,拉着她的手,微笑問她‘有不有趣’。
那時候,童森織的情緒比現在淡漠得多,但還是對那個紅發小孩生出了同情。
那個小孩,正身處地獄。
所以,後來他的父親離開小島,小原留在島上的屋子裡換衣服,當看到小原的哥哥笑眯眯的,讓人在屋子外澆上汽油,要和她玩‘猜一猜小哥哥能不能活着出來’的遊戲時,童森織才會沖進火場,把他帶出來。
沒想到,很多年以後,當年那個虎頭虎腦挨揍的小男孩已經可以獨當一面了,他桀骜,張狂,眼眸跳動着挑釁的火光,告訴她,他要離開這個鬼地方了,敢不敢和他一起走。
小原已經成長為可以自己做決定的大人了呢。
羅裡吧嗦說這麼多,結果還是不敢明确告訴他,他可以相信她呗。
相原函握緊拳,嗤笑一聲。
搞什麼,說得他好像上趕着似的。
“但是。”
少女輕輕摸了摸他的頭,像是摸一隻小狗狗:“如果覺得累了,或者需要同伴的話,我永遠在你的身邊,永遠會保護好小原的。”
她笑了下,眼眸彎彎,卷曲的睫毛被陽光染成金色,語氣誠懇得,如同在宣讀一段誓言。
“反正,隻要有我在,小原再也不會像以前那樣孤獨和無助了。”
看到學校論壇劈天蓋地的消息後,習嘉池立馬讓司機調轉方向,重新回到了學校。
他目标明确,直接找到相原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