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琥珀色眼瞳沉靜如舊的人沉默許久,最後還是開了口,卻答非所問:“白藏,我曾經很反對你有所牽挂,現在也是。
“我已經告誡過你了,但未來的路由你自己走。”
他繞開了眼神倔強盯着他的白藏,再也沒留下半個字,背影帶了些決絕,他走出了漏洞,随即消失不見。
這兩個人……一個賽一個的任性,每個人都藏着各自的诟病。
白藏抿了抿唇。
他看向自己的口袋——殘流撣灰時,似乎甩了什麼東西到他的身上。
白藏從口袋裡摸出了一縷金絲。
那是殘流的發絲,他皺眉不解,按了按,眼前忽地出現了一幅畫面。
——視差坐在纏滿萎縮時鐘的交椅上,他指頭點在一個人的額間,啃噬尾部的箭頭符号在空氣中顫動,晃出流離的光澤。
而跪在他身前的,正是他不久前才見過的,那位名叫岑東湖的男人。
***
白藏抹除了漏洞,從郊區回到家時,已經到了半夜。
家裡放着電視,砂辰邊跑着步,邊伸長了脖子看着電視。
溫岚時大約是剛洗完澡,身上還蒸騰着熱氣,睡衣柔軟而服帖。他坐在沙發上,翻閱着手裡的紙張,聽見開門的聲音便投來了目光。
他淡笑道:“回來了。”
白藏一時放下了想要跟砂辰發牢騷的欲望,他快速“嗯”了一聲,悶頭走進來,又聽到了沙發上的人向他靠近來的動靜。
冬季裡毛拖鞋落在地闆上的聲音一搭一搭的,沉悶又有着節奏,帶了些莫名的、獨屬于家的柔軟聲調。
溫岚時腳步停在了他跟前,輕聲開口:“晚餐時留了些飯菜,要吃的話,給你熱熱?”
白藏擡頭看他,又将視線移開,張了張口,沒吐出字。
好不容易才擠出一個:“……好。”
砂辰從跑步機上跳下來,叫着自己已經跑滿了兩個小時,也要好好犒勞犒勞自己。
溫岚時笑容和煦地補充:“十五分鐘前,你剛吃完一桶泡面。”
被揭穿的沙漏怒氣沖沖,肚子裡的沙都快要燒成紅色:“哎喲喂!您個不懂就别亂說話,很傷人的知不知道!”
它畢竟比人的身高短了不少,站在二人旁邊簡直就是雞蛋碰石頭,還要揮舞着線條小手捶溫岚時的小腿,嘴裡還不斷叫嚷着:“泡面沒營養,砂爺我要好好補充營養!”
白藏一時放下了月界幾人之間的事,看着它失笑:“加餐?宵夜?”
砂辰猛點頭,一副饞得不行的樣子。
于是十二點半,兩人一沙圍坐在桌前,吃起了宵夜。
宵夜并沒有多豐盛,熱了晚上的菜,煮了飯,再給砂辰開了個全是碳水的小竈,居然就快要擺滿飯桌了,邊上的碗顫顫巍巍的,好懸沒讓自己掉下去。
……三個人終歸是比一個人熱鬧的。
對白藏來說,這一天實在過于跌宕,信息量也過于密集,強烈的對比下,這樣的一頓飯實在是安谧得過分。
他小口小口吃着,速度快得很,他的确餓狠了,剛才在鍋子裡就偷吃了不少,還被砂辰指指點點了許久。
但有些記憶總是會不合時宜地冒出來,他看着眼前笑語盈盈的氣氛,又想起月界說的,要他不能心有牽挂。
不能?
可是這樣安穩的、足夠讓他暫時躲避某些頭疼的事的情景,怎樣都叫人放不下。
他難得有了忤逆月界的想法。
白藏挑着碗裡的飯粒,一粒一粒掃在一起,他修整着飯團的邊緣,構成一個完整的圓形。
但他面前的人是誰,對他幾乎了如指掌的溫岚時示意砂辰先離開一會,才開口:“在想什麼?”
灰瞳裡情緒紛呈,白藏一聽他說話就下意識擡頭,對上了他的視線又緊縮起來,有些慌亂地将視線投進碗裡,手上的撥弄更加沒有規律,那些飯粒可憐巴巴的,被人劃來劃去,連申訴都找不到地方。
“是因為橋下的事嗎?”
“……我在想,我原先……問你的事。”
二人一同開了口。
事實上白藏是臨時改了口風。
溫岚時像是沒有想到他居然在想這事似的,一挑眉,手掌半撐着臉,面含笑意地看着他:“嗯?什麼事?”
……這人又在憋壞水!
白藏知道他肯定對自己的話心知肚明,就偏要再聽他說一遍。
溫岚時好整以暇,看不出任何破綻:“我記性不好,你提示一下我,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