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寒仔細地觀察兩人的變化,隻見兩人眉間針沒入的地方很快都冒出了淡淡的白煙
半寒的表情不太好,像是震驚
半晌,她憋出一句話,硬邦邦的
“有點奇怪,但這是事實”
“測出來的結果你倆是一個人”
“?!”
“怎麼可能!”
“怎麼可能!”
兩個人異口同聲地說道,不隻他倆震驚,在場的人聽了也是懵懵的
“不會錯的,白煙代表是同一個人,藍煙是親人”
“你們是不是忘了件事”
“村子我們還沒管呢”
“要不先看看?”
姜疏月弱弱開口,她看見的實在不好用語言描述出來
聽她這麼一說,大家的視線轉向村子那邊
村子的上方晴空萬裡,豔陽高照。但這陽光好像照不到他們,他們所在的地方依舊黑雲壓頂
下一秒,天空驟然變成橘紅色,一道閃電閃過,拳頭大小的雪團砸下
橘紅色的天空和潔白的雪團,這畫面實在不太正常
瞬息之間天空由橘紅色變成和這邊一樣的黑天,雨代替雪落下
紀扶清離村口不算太遠,餘光中看見有“水”流出來
本以為是被雨沖出來的雪,但定睛一看,那分明是血水
村口的雪隻薄薄地覆蓋了一層,可能是離他們比較近的原因,這血流出來的一瞬間就被發現了
“這和剛才的情況不一樣,我們可能回到的不是原來的村子”
“那個我說句話,這場景已經重複過一次了,剛想和你們說,但儀式又不好打斷”
“請去看看”
裴緒辭召出歲驚,看着那灘血水格外的刺眼
對于隊伍裡多了兩個一模一樣的白卿淮和沈歸然這件事大家已經放下了
應該是出來時進到了某一條時間線中,碰到了白卿淮和沈歸然
越往裡走越不對勁,滿地的血迹,整個村子像被屠殺了一遍
紀扶清心中一顫,急忙往王大娘家趕去
大門被人□□破開,王大娘的屍體就躺在大門邊,脖子被人割開,血幾乎染紅了半個肩頭
心髒的位置被人剜開一個洞,血淋淋的
忽的紀扶清想到在王大娘家的時候,窗邊的女人,和那被捏碎的心髒
衆人幾乎第一時間就想往村子中央的祠堂趕
時間回到不久之前
“大娘可不要忘了我喲!”
……
王大娘的臉色突然凝重起來
“我給你們說件事,千萬不能說出去”
“是她回來了”
“你們是外來人不清楚,但我這老東西倒是清楚得很”
“這日子也過夠了,我相信你們,也不知道為什麼,大概直覺吧”
“希望你們能結束這一切”
話落,王大娘看向白卿淮和沈歸然
“尤其是你倆”
白卿淮和沈歸然一頭霧水,不明所以。等着王大娘的下文,但王大娘沒打算繼續這個話題
“在我大概36歲的時候,村子裡有一對兄妹,他們家不算富裕,但也不愁溫飽,因此兄妹倆過得還算舒心”
“哥哥十五歲,妹妹十歲,家庭突發變故,父母接連離世”
“前些年家道中落,錢沒剩多少,操辦完父母的葬禮,他和妹妹早就上頓不接下頓”
“于是哥哥準備參加考試,靠自己讓妹妹過上好日子,他就寇滕,妹妹叫寇雲”
“不負所望,三年後寇滕是皇帝欽點的探花郎,準備迎娶丞相的女兒”
“因為那年天災不斷,皇帝覺得不适宜娶妻,婚期便延到了第二年的三月,但他本人依舊在朝廷上任官”
“好景不長,在那年年末,有人舉報他貪污索賄,今年入不敷出就是因為他全部給自己貪了”
“也不知為何,皇帝就像被人控制了一樣,不聽他的辯解,也不調查,甚至還連累了其他為他說明官員”
“他被抄家,一夕之間又回到那段饑一頓飽一頓的日子”
“他和妹妹一路回到了村子裡,想着在老家不至于餓死”
“剛開始的前幾個月和之前一樣好好的,結果第三個月又是幹旱又是蟲災的,又是顆粒無收”
“我見他們可憐,每次一看見他們就悄摸給他們一點吃的”
“每次妹妹都甜甜地笑,哪怕隻是一點點她都覺得滿足”
“很奇怪的是我們這個小村子很偏僻,也不富裕,甚至方圓百裡内隻有我們這個村子,還有一條大河攔住了路”
“但還是有土匪出現,那晚他們幾乎屠遍了整個村子的人,我家大門被撞破,我被抹了脖子,還來不及反抗就死了”
“那對兄妹躲在離中央的祠堂不遠處的地裡,目睹了一切”
…………
聽着外面的慘叫聲,寇雲一直在抖,心裡害怕極了
最終他們還是被發現了,寇滕被滴溜着領子出來,寇雲則是被推搡着走
寇滕寇雲也沒能逃過毒手,寇滕被一刀當場斃命,砍向寇雲的刀歪了一點,沒能緻死
那幫土匪走之前放了把火,将整個村子包裹起來
寇雲沒死,她拖着重傷的身體一點一點地向祠堂門口爬去
血迹蜿蜒,她爬過的地方留下了不滅的長痕
不知爬了多久,寇雲的眼皮也越來越沉,她感覺她快要死了,心裡隻有一個念頭
“爬到祠堂就好了”
因為寇滕說過,祖宗會保佑我們,所有人都會得到他們應用的結果,隻要你是好人,那麼祖宗就會嚴懲壞人,死去的靈魂也可以安息了
好不容易到了祠堂門口,她竟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是霍坐
她看着霍坐和那群土匪的老大聊得笑起來,不知道在聊些什麼
熬走了這撥人,寇雲艱難地爬上祠堂的階梯,執念使她跪了起來,跪在列祖列宗前面
“信女這輩子沒做過什麼壞事,也不求什麼大功大過,隻求下輩子我和我哥能好好的,安穩地過完一生”
“求這幫殺人的惡魔永不超生,永生永世”
“不得好死”
說完寇雲開始磕頭,她現在眼睛一閉就可以永遠忘記痛苦了,但是她依舊不停磕頭
還沒磕幾個,額頭早已一片通紅,身子一歪,寇雲重重倒下,失去了生機
她的屍體被那群土匪發現,不料那土匪不是普通人,一眼看出寇雲的身體是不可多得的寶物
寇雲的心髒被當場掏出,被土匪頭子生吞下去,她被分屍其他器官和死四肢被其他土匪和霍坐吃了,所有人的屍骨都被扔進了河裡
細聽王大娘娓娓道來,故事也在眼前展開
“從此村子陷入循環,每個人麻木的重複死亡,看着自己的死亡倒計時逐漸逼近”
“剛開始還有恐懼,後來就無人在意了”
“原本在你們出現在我門口的那天,就是土匪來的那天,原本村子不可能留到那個時候,所有人都覺得奇怪,沒人敢給你們開門”
“但是,我在第一次死亡的時候就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所以我認為是你們的出現打破了必死的結局”
“所以,幫我們解脫吧”
“我不想再重複下去了”
——
天上細雨蒙蒙,風攜雨卷起紀扶清的衣袍
來到祠堂前,雨驟然下大
視線的盡頭出現一個渾身是血的女人,她跪在祠堂前,長發披散,旁邊是霍坐的屍體,完整的
不像人,不似鬼
她緩緩轉過頭來,朱唇輕啟
“你們回來了”
“我自知罪孽深重,不求好死,但求讓村民們轉世,以便無愧于心”
“我自願堕入冥潭六層為代價,不入輪回,永世不得超生”
她說得輕飄飄的仿佛無關緊要,眼早在千百次輪回中徹底失明了
“你們不知道事情的經過,那我告訴你們”
原來,寇滕官途不順并非真是貪污腐敗,是霍坐
他從小和寇家兄妹非常要好,但是他隻有母親,父親早年間喝醉掉入河中溺死了
寇母時不時也分點東西給霍坐,對他和寇家兄妹是一樣的
但是自從寇滕高中的消息傳回來後,他卻因為母親的病情加重,家中逐漸入不敷出
他整天渾渾噩噩,母親恨鐵不成鋼,不忍看他再這麼下去,拿出了自己壓箱底的嫁妝,讓他去投奔寇滕,寇滕會幫他的
一路上他經曆了許多,聽多了關于寇滕的流言,再加上他自己心理上的極度扭曲
到了京城,他并沒有去找寇滕,對于他來說,與其看着寇滕飛黃騰達,他更甯願寇滕和他一起流浪
既然他不能像寇滕一樣,那就毀掉寇滕,讓他和自己一樣
于是在那幫土匪,也就是所謂的魔修找上門的時候他答應了加入他們
他借助這股力量,僞造了寇滕貪污的“證據”,并潛意識裡控制了皇帝,逼得寇滕不得不回到那個小村子裡
但寇家兄妹好像怎麼弄依舊積極向上,莊稼也長得很好
沒錯,他嫉妒得發狂,他平等地痛恨每一個人,他又和魔修聯系上了
于是,村子被屠殺殆盡,寇家兄妹也死于非命
在魔修頭子把寇雲的心髒吃了的時候,一瞬間閃過了很多和兄妹倆在一起的時光
但依舊抵不過他扭曲的心理,聽那群人說,寇雲的身體可治百病,他割下一塊肉,帶回家給自己的母親熬成了湯
誰知霍母知道真相,死也不肯喝這湯,霍坐發了狠,強行給她灌了下去
“這東西有多寶貴你是不知道,弄熟已經很浪費了,你還不珍惜”
“真是沒眼力見,死了就死了,管這麼多幹什麼”
“還有不準吐,你吐了,我就把寇滕也炖了,拿給你喝!”
霍母泣不成聲,指着他大喊
“逆子!你給我滾!”
“我不想看見你!”
霍坐原以為喝了人湯,霍母就會好起來,但天不遂人願,霍母第二天就走了
寇雲的骨頭分散在各處,死在祖宗排位前,靈魂不得安息
她變成了厲鬼,與這座村子一起陷入輪回,她想找到哥哥
哥哥沒找到,偏偏遇上了兩個修士,修士告訴了這一切的過程
她非常感謝這兩個修士,但她還沒報仇,不能就這麼走了
她騙過修士,和冥潭更強大的鬼做交易,抹除了那兩個修士的記憶,送他們離開
她殺死霍坐,讓他嘗試她所遭受的一切,讓他不斷輪回
直到他們的出現,這地方已經有百年之久沒人踏足了,因為他們的出現,村子躲過了屠殺,沒有再輪回下去
寇雲又一次殺了霍坐,她決定停手了,這個村子背負得太多了,該讓村民們解脫了
還有,她又看見了那兩個修士
白卿淮一直覺得寇雲有點眼熟,也不知道為什麼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
“你的事我們管不了,我會送你到冥潭,多得我們就沒有辦法了”
微生栩是靈師,不僅可以調動五行,還精通陰陽
“那請度化他們,送他們入輪回吧”
“這件事,我可以幫你”
姜疏月深吸一口氣,身邊流光溢彩,一把古琴應召而出
寇雲已經分不清喜悲了,她輕輕向姜疏月行了一禮
“多謝了”
冥潭的大門開啟,寇雲整理了一下着裝,不疾不徐地走進去
臨走前,微生栩給她帶上了一條白布帶蒙住眼睛,即使眼睛看不見了,但她朝白卿淮和沈歸然的方向鞠了一躬
“多謝,二位告訴我事情的真相,讓我不至于報錯仇”
“?!”
“我?”
“難道不是嗎?就是你們”
“你真的确定嗎?”
“那是自然,恩人的氣息自是認得出”
白卿淮還想問些什麼,但大門已經關閉,寇雲消失在眼前
白卿淮先是和沈歸然大眼瞪小眼,轉頭又看見另一個自己,人都麻了
他完全不記得啊
這時,眼前的村莊急速消失,回過神來,他們已經站在一條小路上
“叮鈴鈴——”
之前見過的紫袍女子朝他們走過來
“陳郎星就是寇滕,他當時死了,又被一個路過的妖精複活,陰差陽錯下殺死了自己的妹妹”
“被路過的你倆碰上”
她擡手指了指白卿淮和沈歸然,接着說道
“你倆将他打入過幽河底,那是我的地方,他又毀了我的藥鋪,便永遠留在了那裡面”
“但寇雲沒有那段記憶,我給她抹除了”
“那他說的那些呢?”
裴緒辭問道
“自然是編的”
說完,一陣風煙襲來,那女子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