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反正他又不虧，有人趕着去送死他還能攔着不成。

薛長平不再多說，取來馬上的藥，将龐統拖到火堆邊，掀開他腹上浸滿了血的衣服，底下皮肉模糊，和裡衣幾乎粘在了一起，有些觸目驚心，薛長平挑挑眉，看了眼龐統：“你還真能忍。”

這話對龐統來說與誇他無異，倒挺受用地爽朗笑了幾聲：“這算什麼，當初我做騎營長的時候，帶着我們小隊被圍困在雪地裡頭整整三天三夜！缺糧少藥，不還是硬生生挨過來突圍了出去。”

薛長平動作利索，灑上藥粉，有的沒的閑聊起來：“那你當初在戰場上奮勇殺敵的時候，沒想到自己還有當人販子的一天吧。”

龐統被薛長平的話嗆了嗆，看了她一眼，沒接話。

“不過你既然在太元有官職，按理來說現在也應該過上安生日子才對。”

龐統聽到這句默了片刻，才緩聲說：“出征打仗的目的有時候可沒你想的那麼高尚，官職···呵，屁大點的官，有時候即便是立了功活着回來也不見得就是什麼好事······算了，你個小屁孩，說了你也不懂。”龐統并沒有細說這段往事，但平日烈性兇悍的面容上，罕見地流露出一絲悲涼。

薛長平熟練地用白布幫龐統包紮起上過藥的傷口，繼續問：“你從那個鎮子到這裡趕了幾天的路？我看你這傷口有的都結痂了。”

“兩天。”龐統不疑有他，又道，“還是老子快馬加鞭，恐怕這兩天烏汗人就要打到渃水城城下了，不過等進了城就安全了。”

兩天。

薛長平尋思，從他們小鎮到渃水城，牛車慢差不多要三天，但若是騎馬，一天半足矣。龐統應該不是從他們小鎮過來的，但依烏汗人的腳程，現在很可能已經發現了他們小鎮，但是二哥回去的早，說不定來得及救下掌櫃的和四娘。

還有希望。但薛長平心裡還是吊着一塊石頭。

她現在實在是做不到在城裡幹等着，必須和二哥他們盡快團聚，分開時間越長風險越多，大不了到時候她們就往沒人的雪山腳下跑，在那裡安營紮寨，雖然艱苦了點，隻要能活着——

龐統一直盯着薛長平的動作，本以為這丫頭記恨上次拐賣的事可能會借機報複自己，卻沒想到包紮的還挺細緻，加上重情重義這點，龐統忍不住開口問：“你這丫頭倒是挺有意思，不記恨我當初把你拐來賣了的事？”

薛長平思路被打斷，語氣自然地回道：“一碼歸一碼。這次我們做了交易，幫你療傷，換你的馬，我言而有信。你不必擔心我會搞些小動作。”說着又看向龐統，目光灼灼，完全不像是個初出茅廬的小屁孩：“路上多一個朋友，就少一分危險，不是嗎？”

龐統微怔，眯起眼，上下打量起薛長平，他走南闖北這麼多年眼光錯不了：“你現在年紀小，将來，或許在這邊塞上也是個叫得出名号的人物，你叫什麼？”

“薛長平。”

龐統暗暗記下，目光撇見薛長平衣服撩起的手臂上都是淤痕，挑眉：“我先前也沒聽說李家人虐待下人的，你這傷怎麼看起來也沒比我好多少。”

“守城官兵打的，我想進城，但我沒戶籍。”薛長平淡淡道。

簡短幾個字，龐統便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那群看門的他再熟悉不過，恐怕這傷還不止手臂，但這姑娘剛才舉刀那架勢可完全看不出來受了這麼重的傷。

龐統看回薛長平，越來越欣賞起來：“你這小丫頭倒叫我刮目相看了，骨頭硬得很，這性子跟我合得來！當初看你打的那套拳就覺得你是個好苗子，要不今天你幹脆拜我做義父，以後跟着我，我教你武功，保你今後有吃飯的本事。”

薛長平手下處理完最後的傷口，微微一笑站起身來：“多謝您美意，不過以後我也不幹什麼大事，現在的本事管自己一口飯吃也夠了···傷口我都處理好了，按照約定，馬是我的了。先走一步——”

龐統被拒絕了倒也沒有不悅，薛長平說話行事的方式總是分寸拿捏的剛剛好。龐統看得出來這丫頭歸心似箭，幫他包紮完毫無留戀匆匆便騎馬走了。

龐統靠在樹叢邊，烤着薛長平生的火，準備從行囊裡拿些幹糧墊墊肚子，等天亮了再進城，卻看見薛長平坐過的地方留下了什麼東西。

撿過一看，上面又是血迹又是腳印，寫着“急報”。

翻過面，龐統瞳孔一縮。

是朝廷密信的信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