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薛長平都能看出來荒謬的事,這些人怎麼可能看不出來?
分明是想就此打住,大事化小,息事甯人!
李知州張口欲言,卻轉瞬心如死灰,活像打蔫的葉子,一絲反抗之心都不再有。
譚衍臣正好擡眸與薛長平驚愣住的目光相撞。
男人的眼神同那晚在小巷中偶遇時一樣深沉冷靜。
薛長平心一跳,似乎瞬間就明白了什麼。
回想剛剛堂前對峙的種種細節。
才發現她就是個跳梁小醜,滑稽而不自知。是個自作聰明,徹徹底底的局外人。她以為隻有她知道整件事的背後經過,而實際上,她什麼也不知道。
譚衍臣隻看了薛長平一眼,像是并不認識,移開目光,朝範逸作揖,道:“靖淵王殿下,如今人證物證俱在,您可以捉拿罪臣歸案了。”
範逸叫張天正接過那些證據,客氣笑道:“倒是多謝你了。”
譚衍臣淡然:“殿下過獎,小臣盡自己的本分而已。”
一字一句,無半分邀功領賞的意思。
太子笑道:“既然這案子差不多結了,那孤也先行回驿館休息了,餘下的,便幸苦皇兄了。”
範逸拱手:“談不上幸苦,為聖上效勞,都是臣該做的。”
薛長平直挺挺站在原地,隻覺得眼前有些眩暈。
這案子就結了?
笑談間幾句話的功夫,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她費盡口舌絞盡腦汁,幾乎在所有證據都有利于她時,一個最後趕來的“皓玉公子”隻三次開口。
讓這一樁空城詭案,就這樣,一錘定音。
這算什麼?
顯得她一路走到這裡的經曆好笑又可憐。
“太子殿下!城河下毒的幕後兇手還沒有抓到——”
這一聲大叫在安靜中顯得太過于突兀,太子往外走的腳步不得不停下,保持着太子的風範,轉頭看向她笑了笑:“不是已經抓住了嗎?”
太子身後跟着的小太監狠狠扼了薛長平一眼,死命地朝薛長平擠眉弄眼,口型示意她閉嘴。
她不怕死,一條命也不值錢,可别連累他們!立即跟上太子的腳步匆匆出了府。
紫袍遠去的背影越來越小——
不甘心,她不甘心!!!
答應薛塵翻案沒翻成,就連幕後兇手的邊都沒摸着!
能有多少機會見一次太子?如果太子都不能查清這幕後真兇,她還能去找誰?
倘若今天就這樣錯過了,恐怕再也不會有這樣的機會!
薛長平欲再次張口追上去,一道不緊不慢的聲音響起,打住了她:“現在這案子交由都察院全權審理了。”
一群黑衣侍衛立即将薛長平拿住。
範逸走到薛長平跟前,看着她,淡淡笑道:“你都知道什麼?”
·
渃水城最外圍的一個小院裡,矮房的木窗内隐約透出一點火光。
薛塵坐在桌前,燭火每跳一下都不禁轉頭看一眼窗外,卻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忍不住低頭重重抒氣,排解心中滞悶。
他現在心中說不出什麼感覺。
寒冬臘月的,莫名悶的慌,胸口出不了氣。
薛長平今日早早就出了門,交代過他,若是過了今夜她還沒回來,不必等她,找好時機帶着霍靈山逃出城。其中含義,薛塵自然明白。
眼下到了這個時辰薛長平還沒回來,薛塵心底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側屋裡,霍靈山的腿腳還沒恢複完全,下不了床,隻能坐在床上聽着外面的動靜。
自早上關門聲響起後,外面都沒再有過一絲動靜。
他盯着自己的腿,全身的力都往上面使,不一會兒臉色漲紅,額上布滿細密的汗珠,可腿腳卻仍不見一點反應。
霍靈山身側的手握緊拳頭,骨頭捏的咔咔作響,卻也無可奈何,最後隻好無奈閉眼,仰頭沉沉歎了口氣。一時間羞愧,自責,有心無力的情緒一湧而上,讓他有些招架不住。
最後隻能化作嘴角溢出的一絲苦笑。
老天真是喜歡捉弄人,偏偏在最要緊的關頭讓他成了一個窩囊廢,什麼也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