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殡儀館的時候天邊剛剛泛起魚肚白,前面還有幾家在排隊。我跟衛國到外面抽煙,遠處的兩座高樓中間,一點紅霞開始透出,就像一座天上的門。
“為兵,那是什麼地方?”
“雙子星廣場,縣裡最高端的住宅了!”
“多少層?”
“得有四五十層吧,就兩棟,廣告說是新一代住宅,兩萬五一個平方!”
“就我們這地方?兩萬五?”
“這個比縣政府後面的學區房還是便宜一兩千的!”
“那邊什麼學區?怎麼這麼貴?”
“那邊是縣中、附中、附小的學區……”
“那确實貴的有點道理……呵呵……”
“可不……”
“我們進去吧,一會兒要告别儀式了!”
“嗯嗯……”
我們進門的時候,喇叭裡面正好通知告别儀式開始。每人在門口拿一隻白菊花,站好,默哀三分鐘,繞棺一圈。衛國面色無異。看着工作人員推走了冰棺。
我們到了外面,人多了起來。
“衛國哥,點根煙?”
“不用,我們去河邊看看,你爸在那兒化紙的……”
“好!”
“大伯……”
“衛國!等着吧,半個小時左右!我怕你太難受,走的最簡單的流程……”
“我沒事,大伯……你這樣安排挺好的,人都去了,這些事都是做給活着的人看的……”
“衛國……”
“二子,咱們都算是半個學醫的,生命就是這麼回事,咱們都能科學的,平靜的面對……”
“嗯嗯……”
“我們去那邊等吧,帶來的黃紙、紙錢都化完了!”
“……”從河邊走來,正好一大隊人進告别廳。
“你看,這誰家老人,好福氣,這紅帽子就有七八個!”
“是啊,重孫輩都這麼多了,最大的那個估計得二十多歲了!”
“哥,你們看,後面還有個抱在手裡的,是個綠帽子!”
“玄孫!”
“唉……我媽沒福啊,我這到現在婚都沒結呢……”
“哥,好飯不怕晚!”
“嗯……”
“柴灣戴衛國!”衛國從窗口接過那個紅布口袋,我馬上把紅桶送上前放進去,衛國脫下襯衫,蓋上。為兵打開了傘。大舅招呼衆人,一起往停車場走。
一路無話,到了村口,衛國端着遺像,我抱着桶,為兵打着傘,我們進門,場邊點了兩個稻草把,送葬的人從上面跨過,摘下白帽子。衛國在聖櫃上放好遺像,骨灰按照大師傅的指導安置進了骨灰盒。
作揖,磕頭。
我跟為兵也到場邊,跨過燒着的稻草把。餘下的都比較簡單,就是開席,我們都喝了點酒,衛國告訴我,二舅媽還得在家住幾年再請到田裡安息。現在這樣就算是完禮了。
回程的路上,我問我媽,為什麼讓我去戴孝。我媽說,衛國沒有兄弟姐妹,一來是湊個人數,二來你跟衛國也算是換過,這也是個了解。
是的,我也姓戴。我爸姓夏,不是上門女婿。我小時候體弱多病,肺炎、百日咳、中耳炎,算命先生說我六親緣淺,随母姓,假外公家的字輩,好養活。于是,我被取名戴衛國,上頭有個姐姐,所以賤名二狗子。後來,即便是換成了戴為國,實際上,這十裡八村的沒人知道我的大名叫什麼,都叫我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