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年前就有了,你這是多少年沒在家了?”
“之前我都在外面上班,去年回來的。”
“你這是上上海弄什麼去啊?”
“去坐飛機下廣東……”
“你幾點鐘的飛機啊?我還說一會兒我們進個服務區,去上個廁所……”
“我一點多從浦東機場走……”
“那你十二點左右就得到那邊安檢,路上還要一個半小時地鐵……不過沒事,我們十點前妥妥的到虹橋。”
“好……那我再去睡會兒?”
“你這是昨晚上幹啥去了?”
“嗐,打了一夜的牌……”
“趕緊起來去坐地鐵,地下通道複雜,多看路牌,多問人。”九點五十,司機大哥叫醒我,塞給我一瓶礦泉水。
“哎……謝謝大哥!”我接過水,一拎包就下了車。
人流如織的地方,路邊即便是吊在空中,也是不夠直觀,問了兩個人,終于進了地鐵,在兩節車廂接頭的地方,靠着車廂,來回張望,恍若一年多前,我們在嘉禾望崗的分别。我去廣州火車站,她去白雲機場;我北上回江蘇,她西行回四川。閉上眼睛,不是眼裡有淚,是心裡的那就酸勁兒讓我開始混沌起來,腦袋空白,久到我依稀聽到“龍陽路站到了!”猛的一激靈,趕緊下車,轉進磁懸浮車站。
浦東機場太大了,大到我不敢在細品心裡還有沒有酸楚,全神貫注,畢竟是第一次坐飛機。現在傳媒發達,沒吃過豬肉的都見過豬跑,沒坐過飛機的基本都看過有關空姐的電視劇,其實我還是心虛,直接問了服務台的工作人員。
我一直對上海無感,甚至有點些畏懼到上海,更加不要說在上海工作、生活,但在這個機場,我第一次看到了彬彬有禮的問答。看着停機坪上來來往往的飛機,我想,等下我從空中看這個城市的時候,肯定還會有不一樣的感覺。屁股決定腦袋,看一個東西的感受還是取決于你站的位置。
空中看上海,其實一點都不美,專門選的靠窗的位置,給我搖搖欲墜的危險感,看一眼就覺得自己要掉下去,不得不一遍遍的看着藍色的海面,想着掉到水裡會比掉到地上好點,應該沒那麼碎。拉下遮光闆,靠着座椅的後背,摸摸腰間的安全帶,心安了許多。喝點飲料,吃點堅果,又睡過去。
早就耳聞過佛山沙提機場像個農村的汽車站,幾步路就出站了,回頭一看,佛山機場的佛山二字都掉了。這就是老廣的風格!是不是機場?是!能不能用?能?方便不方便?方便!這也太破落了?沒必要弄那麼奢華啊!背心、短褲、拖鞋,夠了!鑰匙串比金表實惠多了!
黑車的司機極其熱情,帶你上了車,那就等着湊人頭,習慣了,便宜嘛!差不多一個小時,還是沒有攬到客人,司機也很無奈。
“算了,早點回家喝湯!最重要的還是開心啦,靓仔!”
“是的,是的……”我連聲附和,生怕他改變主意。
“你到新會市區哪兒?”
“就到步行街那邊好了!”
“仁壽路?”
“嗯……”
“不是第一次來?”
“在這邊住過大半年……”
“那算是很熟悉了……”
“還好……”
中斷了與司機的聊天,我看着窗外發呆,看人,看路,看車……
我其實并不知道去哪兒,隻是想走一遍從景堂圖書館到南隅街盡頭的那方曾經的小店門口的那段Z字型的路。那半年多的時間,每次吵架,我就是出門,走七八百米,到市中心步行街的那個古樸的圖書館,翻翻雜志,發發呆,看着那些做作業的小孩,看書的老人,等我的那個她來找我,帶我回去。第一次她是着急的,在這個城市裡,我們都是彼此唯一的熟人;後來,仿佛都是默契,像來接自己家放學後貪玩沒回家的孩子;再後來她終于帶着一些戲谑,而我也帶着無地自容的尴尬。
我知道我愛她,我也知道她愛我,我甚至知道她是珍惜我的,她也知道這一切,但是我們都是喝水吃飯的活人,注定要為生計籌,被太多的事束縛。
我有一點期待,今天在新會遇到的人,不管是圖書館、還是仁壽路、大新路,還有那個街角的小店現在是什麼摸樣。畢竟,我猜測店已經轉讓了出去,因為那五千塊錢。
我滿心的心事,有一搭沒一搭的聽司機一直抱怨,今天怎麼往新會來的人這麼少,畢竟從沙提到佛山西站還是很遠的路,再坐高鐵到新會,遠沒有他這個一百塊的來的實惠、省心、舒适。
“兄弟,你掉眼淚?”司機隻是一撇,突然說。
“沒有,我左眼有點問題,一吹空調,容易流淚!”
“我們這邊中醫很厲害的,你去看看,說不定針灸一下或者拔罐個就好了!”不知道是我掩飾到位,還是司機看破不說破。
“嗯嗯……”
“帥哥,多看看我們廣東的靓女啊!多看美女會長壽的!”下車的時候,司機擠眉弄眼的這麼一句,不知道是他的習慣,還是對我剛才的調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