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天在溫暖又熟悉的氣息中蘇醒,指尖觸及的素麻床褥帶着陽光烘烤後的蓬松。房間的主人顯然很挂心她,兩套素麻衣裳整齊疊放在竹篾籃裡——這間屋子的主人連換洗衣物都備了兩套。
真正令她凝神的是丹田異變,往日枯井般的靈脈此刻竟滲出點點灰霧!
那灰霧自丹田起,在經脈中緩緩上升到胸肺才逐漸消弭。
她試探着催動掌心霧氣,往日需耗盡氣力方能凝聚龍眼大小的灰珠,如今變成蘋果大小僅僅廢了她一半的力氣。
朝天看着手心的灰霧,回想起常禾在海邊說的話,那意味着這灰霧不是靈氣,也不是魔氣。
她環視四周,房間裡的蠟燭燃燒出的藍火苗帶着純淨的靈氣波動。
她試探着放出灰霧,灰霧立刻吞掉藍光邊緣,卻有股針紮般的能量順着胳膊往肚子裡鑽。雖然灰霧微不可見地變濃了,但小腹突然抽痛得像被人擰了一把。
她縮回手,想起在海裡常禾傳過來的溫暖氣息卻是不同于這個藍光,雖然能暫時緩解疼痛。但真正療愈内傷的,其實是天空裂縫裡那些陰冷的能量。
現在她确定了,自己和常禾掌握的能量,跟姜盈這類普通修士修煉的靈氣根本不是同一種東西。
腳步聲從門外傳來,待到朝天回到床上做出假睡的樣子好一會兒後,那人才推門而入。
來人輕歎一聲将手放在她額頭上,朝天緩緩睜開眼睛,姜盈慌亂的神情落入眼中。
“朝天…我隻是來看看你恢複的怎麼樣了…”姜盈猛地捂住嘴,又懊惱地放下,“原本想裝作不認識的…你放心,你的身份我沒告訴任何人。也沒告訴常禾!”
“你怎麼看出來的?”
姜盈指了指她鎖骨下方。
朝天了然。
姜盈嘴唇嗫嚅了幾下,終于問出口:“你…真的背叛天衍宗?幫魔修破壞九州比試嗎?”
朝天垂着頭,被長槍削掉一半的頭發垂落在臉上像是劉海一般,遮住她的眼神讓人無法看見。
姜盈上前一步,追問道:“為了變強就殺人?那些參賽者做錯了什麼?”她握緊雙拳試圖努力壓制自己的音量。
“他們都這麼說?”朝天突然笑出聲,“有誰聽我說呢?”
“什麼?”姜盈疑惑,“如果不是這樣,你倒是說你自己的版本啊!”
?朝天猛然擡頭,直視姜盈,幽幽道:“真相這種東西,又有誰在乎呢?每個人都隻能看見自己想要的一面。”
姜盈的臉在她眼前猛然放大,灼灼目光逼得朝天側過頭去,“那年,你揭穿藥師騙局救我時,我在乎!”呼吸噴在朝天臉上,“現在我也在乎!”
朝天盯着窗戶漏進來的陽光:“世人隻知天衍宗除魔衛道,不知為了小修士為了這一偉業付出了多少。”她突然咳嗽起來,“查真相?你準備賠上命還是前程?”
姜盈渾身一顫,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決心道:“全賠上也行!”然後緩和下來,“我不逼你,在這兒很安全。”
“你沒有修為,呆在這裡最安全。常禾雖然怪了點,但絕不是壞人…”
“朝天…?你怎麼了?!”
姜盈見她好一會兒沒有動靜,伸手碰了碰她,“嗚嗚”的呻吟從被子裡傳來。姜盈内心一顫,将她翻身,剛便會白淨的小臉這會兒又變得通紅。
“常禾快來!不好了!”姜盈踢開門沖出去。
片刻,朝天從被子中探出頭。在她的注視下,手中的灰霧漸漸消散。
等常禾急沖沖地進來時,她半靠在床頭,頭發遮住了半邊臉。在她的注視下,常禾踏進的步子緩了又緩,臉上露出自己都不知道的疑惑。
“她又發燒了!”緊随其後的姜盈在他背後一推,常禾一趔趄,三兩大步跨到了朝天床邊。
常禾收起臉上的疑惑,指尖附上她的脈搏。于此同時,朝天感到他周身泛起同樣的能量,隻是比她的更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