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
朝天破水而出。嗚嗚的聲音傳來,透過倒塌樹木的縫隙,神鳥焦急的鳴叫伴着呼哧呼哧的吐息聲傳來,大腦袋正使勁往裡探,催她快走。她手腳并用地爬過斷木碎石,避開濕滑的苔藓,輕巧地翻上鳥背。
從高空俯瞰,大地上殘留着不少修士遺落的東西,還有撕裂的旗幟、焦黑的法術痕迹散落各處。直到裂縫南部冰川,都沒有看見一個人影。
那些被意外引入的入侵者,終究被世界自身排斥出去了。破碎的山河,正默默舔舐傷口。
朝天拍了拍神鳥,然後返回修仙界。
***
第一次走在炱州主街上,朝天渾身不自在又壓不住好奇,強行壓抑四處看的欲望眼神亂飄。
“天衍宗的大小姐,”旁邊傳來帶笑的調侃,“覺得魔修集市和正道有何不同?”易峥一身白衣,抱着胳膊看她。
街道是簡陋些,但魔修們喝茶吃飯的喧鬧,和正道茶樓看着也沒兩樣。朝天剛扭頭想細看,就見一個魔修突然當街發狂,轉眼就被幾個壯漢捂住嘴拖走了——除了發狂的幾率比普通修士高。
“咳,新手村特色…理解一下。”易峥歎氣,一把攬過她肩膀往旁邊巷子帶。
“你在玉清秘境時就猜到了?”朝天終于問出憋了一路的話。當初從天坑爬出來撞見等在那兒的易峥,差點把她魂吓飛。
“待了百來年還摸不清小世界的命門,我趁早自我了結算了。”易峥把她按進茶樓僻靜角落。夥計上完茶溜得飛快,沒有其他客人,留下兩人坐在桌前。
“都說玉清秘境是戰神開辟的,你怎确定幽冥池底下那點熒光就是世界核心?”
”戰神雖被尊為神,也就是個厲害點的修士罷了。定是他本人開辟的戰神遺迹和戰神墓均為固定的空間,除了他的分靈或者神魂并沒有真正的生物存活,然而玉清秘境裡頭魚蟲鳥獸可都活得好好的。”
朝天猛然想起他被關秘境前,正滿大陸找遺迹。
他嗤笑道:“天衍宗把我扔進秘境時,恐怕也沒想到小世界已經有了朦胧的意識。”
朝天不自覺地望向天坑方向。那裡本該也是世界心髒所在,卻被常年鎮壓。本源灰霧被活生生撕成兩股死敵,魔氣更被打成邪道。仙魔之戰,何嘗不是這方天地在掙紮反抗?
“那天道——”話剛出口就被易峥捂住嘴:“别說出口。你念它聽不見,可我們但凡動個念頭,感情激烈些都會被捕捉!”他點了點自己太陽穴。
朝天當即閉目沉入識海。漆黑空間裡,灰霧已蔓延成星雲般的漩渦,比從前壯大了數倍。穿過幽深甬道,易峥的神識正抱臂等着。
“炱州受世界之力庇護我早有所料,隻是沒料到…這份庇護竟如此霸道。”
易峥的神識虛影搖了搖頭,“炱州被毀得太徹底了。别說凡人,就連魔修,窺探他們的心思都易如反掌。就算是我,我也是吃了苦頭才學會抵抗。反倒是你…”
兩人的神識在空間中飄蕩,毫無規律的空間波動以及原始灰霧的浮動,兩人被帶着各自飄向遠處。
“卻一次次撕破它的羅網,走上了自己的路。”
易峥的聲音穿透亂流。隻見他掌心延伸出的灰線緊纏朝天手腕,任空間如何撕扯,兩人始終相距咫尺。
“說實話,”他摩挲着救命的灰線,”剛奪舍失敗困在你識海時,我天天想拉着你同歸于盡。”虛影發出自嘲的冷笑,“按所謂的命數,我本該在幽冥池耗盡魔力傳功給你,然後凄慘死去…”
震蕩漸息,灰線在兩人腕間瑩瑩流轉。
“誰知陰差陽錯,倒讓我們的識海在異空間交聯。”他盯着交纏的灰線,“這算不算...它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朝天輕輕拉住他神識虛化的衣袖,“識海相連的搭檔...能再陪我走一程嗎?”
易峥笑而不語,神識卻突然爆出碎金般的光芒,連虛影都凝實了幾分。
與此同時,朝天身上飛出細碎的灰色,星星點點飄向易峥的神識。
“這是…!”易峥怔住。那些光點觸及神識時,暖流裹着全然的信賴湧入心口。他下意識反手扣住朝天手腕,暗色流光裹着同樣溫暖的能量回湧過去。
這次輪到朝天驚訝了,“信仰之力?這怎麼可能...?”
易峥眼中閃過明悟,唇角揚起,“果然,民間傳說竟是真的,彙聚信仰,便能獲得力量。”
?“你作為魔道首領,改善了魔修的處境,獲得信仰之力理所應當。可我…”朝天不解,她能感受到那道魔氣中殘留的易峥氣息。毫無疑問,這是他主動渡讓而來的能量。
“你也改變了很多人的命運,”易峥的聲音溫和下來,“不經意間,便成了他人生命中的明燈。”他眨了眨眼,笑意更深,“又或者,’信仰之力’不過是個稱呼。真心的羁絆,同樣能成為力量的源泉。或許…玉清秘境能誕生意識,也是因為戰神曾與它建立了某種深刻的羁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