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它沖向人偶的目的不是保護,而是毀掉?
刹那間昶直覺地發現——人偶被破壞的話桃子的靈魂就回不來了。
“喂!!”少年伸出手朝子鼠喊道,“用共鳴把桃子的靈魂引導回去!”
聞言,子鼠迅速遞出幾張白符,昶接過符紙,二人同時轉身。
昶把符紙抛向桃子,飛散的符紙受靈子的牽引排成四方矩陣,子鼠也将玩偶周圍符紙的變成相同的陣列。
“同調。”“同調!”
伴随兩句異口同聲的指令,雙方陣列迸發出同等耀眼的白光。
光染亮了整個房間。
“嗚……!!”桃子痛苦地跪在地上,她雙手的金絲沒有解開,仍在不斷釋放電流狀的金色粒子,而她身後氤氲出現陌生的影子,那影子十分模糊,沒有固定的外貌。
“■■■■■■■■!!”少女朝兩人大叫着什麼,内容卻讓人難以理解——或者說,可以理解,但不可理喻。
“——你怎麼會……”昶驚訝得一時語塞。
“!——什麼??”子鼠也聽見了桃子的話語,他甚至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少年剛回頭,便瞅見房間與幻想重疊的景象。
四周的牆壁若隐若現,仿佛置身室内又仿佛身處白色的曠野,層層濃霧往視野中心擠壓而來。
時間似乎靜止,不時有幼小的女孩歡笑着追逐,從身邊跑過,仔細觀察會發現那大概是小時候的桃子。
“這是怎麼回事??”子鼠不禁流出疑問。
“是夢。”昶勉強延續金絲的束縛,一邊維持同調一邊向子鼠解釋,“應該是引誘桃子的夢,現在把我們也拉進了夾縫。”
“可它剛才念的是虛言……!!區區一隻祟怎麼可能會懂得!”
“先别管這個。”昶打斷子鼠的揣測,持續的靈子輸出令他有些疲憊,少年緩了緩氣息,“桃子就在你眼前的人偶體内,把她叫醒。”
“——”發覺自己亂了陣腳,子鼠調整回狀态,集中精神将自身也納入同調的範疇。
在相同的靈子頻率下可以短暫介入目标的夢境,那邊就交給子鼠,自己則負責在真正的桃子醒來前這隻祟不會借着她的身體亂來。
見子鼠潛入夢中,披着桃子外皮的祟開始拼命反抗。
“啊——!!啊——!!!”模樣不明的祟輪廓越來越清晰,這是被桃子的靈魂擠出軀殼的證明。
“嘔……”祟的靈魂被強制剝離,劇烈的眩暈讓她吐了出來,眼淚、胃液、金砂、靈子,混着從傷口中溢出的血,濺落得滿地都是。
“不要再沉溺過去,桃子。”昶無動于衷地注視眼前的一切,自言自語似地壓低聲音,“毫無意義。”
大約半分鐘後,祟徹底離開身體,一團黑霧緩慢地盤旋在半空,看上去相當虛弱,桃子則停止了動作,宛如斷線的人偶垂着頭坐在地上。
昶收回所有能用的金砂警惕地盯着祟的一舉一動,卻沒有主動攻擊的意圖。
……這玩意,術式對它不起效。
隻用碰觸便能消卻護盾,并且能打散金砂中流動的靈子……
“……難道說,是靈子本身對它沒有效?”昶的腦海中憑空冒出這一異想天開的揣測,某些瑣碎的片段一閃而過,“……别胡思亂想,所有祟都基于靈子活動,除非它是完全不同的……來源。”
少年收回遊離的思緒,把如鲠在喉的猜疑暫時抛開,專注眼前。
“——”子鼠睜開眼睛,他擦掉額角滑下的汗水,“桃子的靈魂應該已經平安回去了。”
将自身的靈子與他人保持同調需要精神高度集中,少年對這一方法的運用還有幾分生澀,因此耗費了不少心力。
“還沒完呢,别大意。”
經同齡人提醒,子鼠即刻将注意力拉了回來。
黑影像一團黏在天花闆上的污迹,外型規律地膨脹——收縮,發出“吱吱”的呻吟。
“眼下要怎麼辦?”盡管子鼠不想承認,對方實戰經驗要比自己豐富得多,拿不準的時候作為商讨對象或許能給出比起自己獨自思考更優的解法。
“……”
既然子鼠特地詢問自己的意見,那就來驗證一下之前猜想是否成立。
“不啟動術式,用黃符直接淨化。”昶略作思考給出答複。
“這我也想過,但這隻祟不太對勁,你認為這真的有用?”子鼠道出自己的顧慮,“況且,倘若攻擊促使它再次躲進人偶中怎麼辦?”
昶瞥了一眼依舊在運作的陣列:“我隻能說希望有用。人偶與桃子的共鳴還未解除,祟想潛入人偶或是桃子體内沒那麼容易。”少年将視線抽回,“至于我們兩個,似乎沒被當作目标,否則它怎麼會一直留在那裡。
“當然,以防萬一我會用鈴刀,隻是這玩意沒有形體,不知道能不能切開。”
鈴刀,是指昶那柄音叉樣的匕首。
子鼠回想起請仙被剖開的慘狀,稍微皺了皺眉毛,不過很快,“——好吧。”他妥協了昶的建議,取出五張黃色的符紙捏在手上,“目前沒有别的方法,你可别掉鍊子!”
語畢,手中符紙化一片為金色的靈子,靈子又組成的無數利刃。
“五炁肖兮,轉染皈淨!”随着少年一聲令下,一同刺向祟的方位。
一時間,耳畔被金屬相互沖擊般的聲音占據,視野被劇烈的閃光奪取。
利刃撞上黑影便潰散,爾後又吸收附近的靈子進行重組。
然而在如此狂風驟雨般的攻擊下,祟仍然安然無恙。
“啧……!”子鼠不禁咋舌。
所幸黑霧隻是黏在原處,不知原因為何呼吸的頻率越來越慢,總之它越來越虛弱了。
這樣下去不過是在消耗體力,看來靈子對這東西的确無可奈何。
昶默默站在原地觀察,他朝自己的房間放出金絲,将抽屜中的鈴刀帶了出來。
鈴刀上的術式有如紋樣雕刻在吞口,唯一的作用是分離出祟的核。它不注入靈子也能使用,這大概得益于術式中難以解讀的語法——是商制作的東西,至少不是昶所知曉的任何一種書寫方式。
“假如這術式也沒用,就隻能等它自己離開。”握住冰冷的鈴刀,昶小聲低語,似乎苦笑似乎哂笑,“哼,沒想到這麼快就又面臨束手無策的狀況,還以為不會有第二次。”
子鼠自然沒聽見對方的揶揄,他專注着祟的細微變化,蓦地,少年停下動作,成形的武器分解為靈子一哄而散。
發覺到異常的昶也朝祟投去目光。
黑影不再收縮,它越來越小、越來越淡,最終悄無聲息地消失在空中。
“……?這樣算……解決了?”子鼠一臉難以釋懷的表情,徐徐解除架勢。
昶蹲下身觀察桃子的狀況。
呼吸均勻。
他拉起桃子的手。
體溫正常。
靈子頻率……沒有雜音。
“看來是了。”确認完畢,少年撤掉符紙,扶起桃子讓她躺在沙發上。
“……”子鼠神情凝重地撿起倒在地上的玩偶,它不再顫抖亦不再有心跳,看上去和普通的人偶别無二緻,“這個要怎麼處理?”
“放着,讓桃子自己決定。”
對方随即皺起眉頭,他顯然反對這個解決方案:“這次的祟根本不知道是什麼!萬一它又出現,豈不是讓桃子暴露在危險中?”
“兩次都掉入同樣的陷阱也太蠢了吧。”昶用餘光瞥了眼子鼠。
“但是目前桃子沒有對抗祟的手段,她也不懂得如何使用虛言,你這分明是陷害!”
“不會就學。既然她自己決心要成為除祟師,那就得付出相應的努力。”
“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掌握的東西!”
“……唔,好臭。”唐突地丢下這句話,昶轉身去盥洗室取來毛巾,又将抹布扔給子鼠,“這位客人,麻煩你把地面處理幹淨。”
“……啊??”一手拿着人偶,一手拿着抹布,子鼠未能從剛才的話題抽身,隻得愣在原地。
“你也可以選擇幫桃子擦掉臉上和身上的嘔吐物。”昶眯着眼睛遞上毛巾。
“這、這怎麼行!!”少年重重地搖頭,他指了指桃子的胸口,“我和桃子隻是朋友,不能做這種過于親昵的行為!這太失禮了!”
“那地闆就拜托你了。”昶在少女身邊坐下,開始拆手腕的繃帶。
“你……你怎麼這麼不知廉恥!”
“不管怎麼說我和桃子是親人,照顧親人有什麼不對?或者你要讓桃子這樣入睡?”昶随便找了理由駁回子鼠的正論,“人偶讓桃子決定怎麼處理,但我可沒說原封不動地交給她,你可以看着辦。”
“……”昶的發言有幾分道理。人偶自己能再三檢驗,沒問題後交給桃子;另外,就算子鼠懷疑他用惑椿強行将桃子的父親洗腦,但商大人竟然也承認了桃子是德派的遠房親戚,或許确有其事……略微思考之後少年乖乖清理起地闆。
昶擦拭着桃子臉上的污漬,擡頭瞥見子鼠暫時擱置在餐桌上的人偶,前幾日沾上的柒家大小姐的血現在幾乎沒了蹤迹。
……血迹會消失?
這次的事端該不會是柒家大小姐引發的吧?
昶暗想,又很快否定這個猜測。
怎麼可能。
從沒聽說過她接觸過祟,柒家除了服裝訂單亦與祟務扯不上幹系,更何況交換靈魂不是普通方法能做到的事。與其胡亂揣度,不如先找找作為參考的資料。
少年輕輕搖了搖頭,将這個想法抛之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