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房内沒有風,沒有鳥鳴、蟲音,隻有子鼠的筆尖摩擦紙面的沙響。
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但當少年第三次詢問同樣的題目時,就算是桃子也發現了異樣。
寫過的紙張變回空白,翻過的頁碼返回之前,空掉的茶杯再次注滿。
玻璃房子裡所有人與物仿佛上了發條的玩具,一遍又一遍重複這段時間内相同的變化。
就連太陽也回到方才的位置。
自己像被困在了時鐘的軌道上。
突如其來的異狀攜帶着疑問驟雨般侵襲而來,“子鼠你有沒有發現哪裡不對勁?”桃子緊張地環視周圍撐着桌面起身,身後的椅子由于自己的動作而向後挪動。
不過沒有人回答。
“子鼠?”桃子疑惑地轉向對方,眼前的少年似乎沒有注意到她唐突的行動,依舊滿臉謙遜地偏着頭,看向桃子原本所在的位置。
大概是聽完了自己的解釋,他點點頭,目光回到眼前的課本上。
看來同伴也在機械地輪回之前的動作,守在不遠處的傭人亦毫無反應,不知為何隻有自己能自由行動。
“喂、喂!子鼠!”桃子焦急地向少年的肩膀伸出手,“你還好嗎??回個話啊!”
當桃子觸碰到子鼠的彈指間,一絲細小的波動宛如水紋,“滴答”一聲穿透空氣回蕩在四周。
“嗯?什麼?”子鼠如夢初醒。
“你、你可以活動了?”桃子觸電般錯愕地收回手,抓了抓自己的額發,“現在到底是什麼狀況……?!”
“呃……什麼意思?”少年沒有明白。
“你直到剛才都在循環今天做過的事,你沒發現??”
“這怎麼可能……”子鼠矢口否認,卻突然察覺到不尋常,“咦?”
自己寫下的字迹在慢慢變淡,宛如按下回放,從最後往前一筆一劃逐漸消失。
“我的作業……!!”他不由得發出悲鳴,眼睜睜看着作業變成一頁白紙,喪氣地垂下肩膀。
“呃,之後應該會再出現吧……”桃子試着安慰。
“真的??……不對重點不是這個。”子鼠拍拍臉将作業擱置,“桃子,難道你沒有被影響?”
少女不明就裡地颔首:“似乎是,不過原因我也不清楚……你看柒家的傭人,他們也不對勁。”
順着桃子的視線,子鼠走向等候的傭人,甚至用手在眼前晃了晃,兩人依舊沒有反應。
“……太奇怪了,我們沒在做夢吧??”少年擰了下自己的臉,皮層立即發出疼痛的電信号,“……好好醒着。”
桃子有些好笑地歎了口氣:“總之我們先去把昶找出來,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但他沒有出現,可能也和你一樣陷在裡面了。”
找到昶比意想之中簡單,他站在主館盡頭的另一道樓梯旁。
玻璃花房挨着前院,另一邊的樓梯則靠着中庭的花園,花園井然有序種植着落葉喬木和長青灌木,岐良的氣候冬天來得較晚,喬木金黃的樹葉還未落盡。
柒家不似德派或是真派那麼誇張,宅邸僅有一棟外觀呈“匚”型的歐式别墅;中央為主館,多為公用區域;兩翼朝後為次館,傭人使用的房間大多在左廂;樓梯設于館外貼着建築外牆繞了花園半圈,上方有遮雨用的廊檐。
桃子兩人發現昶的時候他正單手扶着扶手,臉面向中庭,像被什麼拉去了注意力。
“喂,昶?”桃子遠遠地招呼對方,果然沒有反應。
“……哼——”少女撇撇嘴發出輕哼,同時放緩了腳步。
不知怎的桃子突然不想叫醒他。
好不容易逮住嘲笑昶的機會,不讓他多出點糗太可惜了。
“?”子鼠不明就裡,跟着減慢速度。
不如在這家夥臉上畫點什麼吧?
桃子虛起眼睛。
假如與昶互換立場,說不定他會做同樣的事,更有甚者他根本不會管自己和子鼠……這麼說的話,自己不就與這家夥一丘之貉了嗎?
“……”想到這裡,桃子的臉色一滞,快步上前狠狠給了昶背上一拳,“那還是敬謝不敏了!!”
“痛!!”挨了這一下,昶一個趔趄,趴在扶手上滿臉疑惑地向回望去,“……好——疼,你幹嘛啊??”
幹得漂亮!!
子鼠忍住差點脫口而出的贊美,默默把握起的拳頭放在臉旁清了清嗓子,裝作什麼都沒看見。
“……你們什麼時候過來的?”昶揉揉後背,左右掃視二人的表情,露出幾分謹慎。
“就在剛剛。”桃子内心舒暢不少,回應也顯得輕快,“我們被困住了,柒家的時間一直在循環,我和子鼠試過走出去,但無論從門出入還是翻牆都不行。”
“噢……所以揍我是為了讓我脫離循環?”
“嗯,對呀。”桃子手背在身後,事不關己地聳聳肩。
“——”顯然昶并不相信,但沒有揭穿來自桃子的小小報複,“既然整個柒家都被困住了,你們怎麼沒受影響?”
“隻有桃子沒受影響。”子鼠糾正昶的發言,“最初我也蒙在鼓裡。”
“原因别問我,我也不清楚。”桃子搖晃着腦袋,伸出雙手擋在前方,“不如說我才想問為什麼。”
“唔……真是怪事。我從沒在記錄裡讀過類似的事件,想分析也無從下手。”昶摸摸下巴,向少女詢問更多信息,“循環一次多長時間?現在幾點?”
“我們路過一樓前廳的時鐘恰好三點十分。時長我不确定……花房裡聽不見報時。”桃子應着,猶豫地看了眼子鼠,對方遺憾地搖頭。
盡管子鼠醒來時正好開始回溯,他同樣沒聽見報時,遂思考不出答案來。
“對了,柒玉呢?她不是和你一起嗎?”子鼠環視四周,尋找大小姐的身影。
“在書房分開了。你們找她做什麼,難道在她身上發現了端倪?”
桃子擺擺手:“不是啦……我們在外面繞着走了一圈沒遇見莉雅,于是有些好奇她去哪裡了。”
“我還以為她直接去了花房。說不定她暫時回了自己房間,或是去處理家事。”少年并未表現出過多的關心。
“也有道理……”桃子接受了昶的說法,“那你剛才在看什麼?”她偏偏頭往相同的方位看去,那邊種滿半人高的灌木叢,把地面掩得密不透光,倒是緊靠二樓的樹梢上挂着什麼,卡在枝杈間,掩在稀疏的枯葉後露出一角。
“被你拍這麼一下,忘記了。”昶含糊地搪塞掉少女的問題,朝屋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