鏽蝕的氣味浸透泥土一點一滴流失。

所有的時鐘同時敲響下午三時的鐘聲，白色的鐘盤上時間一分一秒流逝。

雖說三人順利彙合，但依舊對眼下的狀況一籌莫展。

“不如我們先找到莉雅？沒見到她我有點擔心。”少女望了望身後的天色，停滞在下午三時的太陽依舊耀眼。

“書房在一樓，我們從一樓找起？”昶朝樓梯靠近。

桃子和子鼠點點頭，一前一後跟上。

“行。”“從下往上找也不容易錯過。”

書房位于一樓中央，沙龍後方。書架緊貼靠内部的那一面牆壁，收集的書不及德隆家那麼誇張，但想要讀完也需要花上一段時日；透光的白窗簾垂在地面，确保室内的亮度适合閱讀；房間中心放置着幾張圓形書桌和配套的軟椅，周圍還有些裝飾物。整個空間幾乎沒有遮擋，陳設一覽無餘。

“她不在這附近呢……”桃子往房間探了探頭，随即退了出來。

“也許在其他房間裡。”子鼠環顧左右，傾聽着動靜，“我們挨着找找？”

“或許我們可以兵分兩路，我去左邊的房間，子鼠你去右邊。”少女提議。

“你一個人？”子鼠皺起眉頭，顯然他并不放心。

“我去右邊，你們去左邊。”說着，昶向走廊右部分移動。

子鼠習慣性想反駁，但想了想就算放着昶一個人也沒什麼問題：“有什麼不尋常直接叫我們。”接着和桃子去往樓層左半部分。

左邊除了餐廳和會客室，大多是傭人使用的區域，像是通往地下的樓梯、準備室、幾個功能不同的傳送用升降梯、洗衣間以及與之相應的晾曬平台。

“往下是傭人使用的房間和廚房，我們用不着去。”子鼠站在盡頭的樓梯口向下望去，樓下開着燈，階梯上投影着來來往往的人影，此起彼伏的交談和催促爬了上來。

“嗯……如果莉雅去了樓下，應該沒那麼熱鬧。”少女略作思索表示認同。

“況且她不必特地過來，有需要，隻用吩咐下去就行。”少年轉身，“看來這邊沒什麼線索……”

子鼠的話音未落，樓下傳來“哐當！”的響動，瓷器碎片迸濺的聲音随之而來，道歉和責備緊随其後。

與之相伴的，還有一聲不明晰的撞擊，像某件體積較大的東西自高處墜落，拖着幾聲枝杈折斷的刮蹭跌進花園。

“咦？”桃子豎起耳朵，“你聽見了嗎？”

“聽見了，吓我一跳。”子鼠眼裡帶着同情朝樓下窺視，“那個傭人打碎了好幾個碟子，好在沒人受傷。”

“不是，我是指另一個聲音，好像有東西從樓上掉下來了？”

“這……我沒注意。”少年撓着頭。他距離樓梯太近，碎裂的響聲蓋過了所有動靜。

“唔，好吧。”既然對方沒聽見指不定是自己多心。假設真有東西落下，整個柒家都處于循環中，之後有的是機會确認，現在不必糾結過多。于是桃子指了指對面，“我們去昶那裡看看。”

鏽蝕的氣味浸透泥土一點一滴流失，減弱的吐息掩入頭頂沙羅樹的蔭蔽下。

所有的時鐘同時敲響下午三時的鐘聲，白色的鐘盤上時間一分一秒流逝。

昶早已先兩人一步回到大廳的走廊等待了。

“一無所獲。”桃子和子鼠一出現，他便将手上隻剩花蕊的花莖扔在花瓶旁，率先開了口，“看樣子你們也是。”

不知昶等了多久，花瓣被扯下再撕碎，瞥着滿地的殘渣子鼠無奈地擰起眉毛，桃子則忍不住搖頭：“……就算無聊你也不能這樣折磨花啊。”

“反正會複原。”昶不再看碎屑，拍拍手催促道，“走啊，去二樓。”

“……唉。”桃子歎了口氣。

三人回到二樓的走廊，昶再次向右邊轉去。

“說起來，昶，你剛才聽見奇怪的聲音沒？”分開之前，桃子詢問，“像是什麼東西掉了下來，但正好傭人打碎了盤子，所以我不确定是不是我聽錯了。”

少年回頭：“你認為是什麼東西？”

“呃……我不知道。”桃子思索一陣，得不出個所以然來。

“你可以留意一下，說不定會成為線索。”昶不置可否，他的目光落在左側牆面的油畫上，畫面用蒼白的色調描繪裹着黑色長裙的少女們（弗朗西斯哥·戈雅），少女們身後是陰雲密布的天空。

“有道理。”桃子捏着下颚點點頭。他們身處的狀況本身便有違常理，任何蛛絲馬迹都可能是突破口。

子鼠與桃子一同前行：“我也仔細聽聽到底怎麼回事。”

待二人拐入轉角，昶打開樓梯平台後的音樂室，裡面放着三角鋼琴和沙發，除此之外沒人在。但他并不是來找人的，少年徑直來到窗前，拉上半透明的減光層便停了下來。

房間一角的老爺鐘鐘擺滴滴答答地擺動。

他在等。

指針再度轉向三時五分十一秒，一張淺色的絲巾準時從樓上飄下，挂在二樓盡頭窗前的樹梢上。

片刻後，三樓窗台的玻璃門被匆忙打開，莉雅焦急地走出門外扶着圍欄向下張望，當她注意到絲巾挂在樹梢，表情稍許放松，接着返回室内。

昶從窗前退開，朝向鐘面，回想上一次循環中記下的時間。

3:07:23：莉雅一路小跑從三樓經過中央大廳的樓梯。

3:09:47：莉雅出現在二樓窗前。

3:11:28——是桃子聽見的那聲撞擊。

末了，3:14:53：時間倒轉，回溯至2:59:29。

方才搜索一樓時，等桃子和子鼠離開視野，昶立即回到鐘前确認了循環的準确時長。

他用不着費心思去尋找莉雅大緻的行動軌迹，因為最初就知道。

“盡管無法斷言這件事同眼下的異常有所關聯，至少相較打碎盤子而言嚴重一些。”趕在莉雅從三樓下來前，昶前往二樓裡側的房間。

二樓右側的三間是客房，走廊上有一兩名傭人在做日常整理，即使昶與他們擦肩而過，傭人們都毫無察覺。

若不是桃子，自己恐怕也和他們一樣全然不覺。

無論哪種祟、哪種術式，都無法違背自然規律。縱使某些祟能改變周圍的環境狀态，在時間線上設置錨點使其循環卻是天方夜譚。

身處這規格外的矛盾中，昶必須承認自己遺漏了諸多事實，但這都是出去以後再考慮的問題。

少年推開盡頭的一間，落着絲巾的樹梢在入口左側。

不出兩分鐘，莉雅便會出現。

“假如制造少許變數，能否結束這場鬧劇？”昶眯起眼睛踏入室内。

在莉雅摔下去之前攔住她？還是說隻用取走絲巾就可以了？

昶知道莉雅的行蹤，同時知道之後發生的意外。盡管如此，他依舊選擇袖手旁觀，裝作一無所知。

走廊傳來快速踩踏地毯的腳步聲，哒哒哒朝房間靠近，“大小姐好。”傭人暫時停下手中的工作鞠躬問候。

大小姐顯然沒有多餘的閑情回應，她越過幾個房間轉入目的地——

“咦？”莉雅驚訝地歪着頭。

二樓左側走廊。相比宅邸的其他部分，整體裝潢要樸素不少。

“看來這邊是傭人的房間，柒玉肯定也不在。”子鼠大緻觀察一番，得出結論。

“那我們又撲空了？” 桃子不免有些喪氣，“莉雅到底去哪裡……”

少女話音未落，一名女傭突然推開身邊的房門，與桃子擦肩而過。

“……”桃子緊張地貼着牆角，擦擦額角的冷汗，“……差點就撞上她了。”

子鼠也躲在牆邊，心有餘悸地幹笑：“哈、哈哈……假如她清醒過來可能會有不必要的麻煩。”

“但隻要不叫醒他們似乎誰都注意不到我們。”桃子的視線追随着女傭逐漸走遠的背影，再次提出相同的疑問，“雖然之前也問過了，真的沒有祟能做到時間循環嗎？”

“确實沒有。”子鼠搖了搖頭，“我不是要否定現在的狀況，可無論祟還是術式都做不到違背自然規律。”

“換句話說，現在是特例？”

“何止是特例，根本不可能發生。”

“卻實際發生了。”

“嗯……”少年茫然應聲，束手無策地低着頭，“抱歉，我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呃，沒關系的啦。”桃子感覺自己說錯了話，思考着要如何安慰對方，眼角捕捉到一星不尋常，令她的目光飄向窗外，“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