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譜?”
少年翻了個白眼:“這種東西能當什麼證據。”他放下馬克杯,杯底撞上茶幾的玻璃闆,“難道給先祖杜撰上天之民的注釋就能把自己當作神子的後代了嗎?如果您的依據隻有這些,那我是白期待了。”
“我說過有什麼盡管問,你想知道的一切都可以告訴你。” 病子珅并未對唐突拉遠的距離生氣,依然笑眯眯地歪着頭。
“您也說過信與不信由我自己判斷。”見無法用否定直接套出更多情報,昶終于端正了坐姿,“——病家的族譜有什麼特殊之處?該不會真的蠢到堂而皇之地留下天之民的記錄吧?”
“哈哈,這倒沒有。”被昶毫不留情地諷刺逗笑,老師擺擺手,“不過病家覺醒的能力者在族譜上藏了印記。”
“印記?怎麼藏?”
“病家從以前開始便擔任記錄的工作,人戶、賬本、見聞、學識、主張,有時也會記錄曆史,每個人經手過的書籍初版或是手稿家中的書館都有收集。”病子珅靠着沙發背,将腿架在膝蓋上,“印記給出的是特定的順序,若按照這順序從書中挑出的文字能組成識别各自的暗号,那這名家庭成員就是能力者。
“雖然我不會洩露解讀方式,但能力者的數量遠比你想象的要多。”
“是指津澤人口總數的占比?”
“呵呵……”細碎的媟笑聲緩步溜出唇角。老師略微低着頭,燈光在瞳孔映出圓形的光斑,以鼻梁為分界在他臉上投射出大片的陰影,“如果是呢?地之民做好被天之民奪回主權的準備了嗎?”
男性的聲線一反先前,明明還是雲淡風輕的語調,卻如極寒的針尖般凜冽。
“……”未曾料想對方态度的轉變,昶一時啞然。他眨了眨眼睛,也向後靠去,“……無所謂。
“可老師你隻是在虛張聲勢,根據某個非典型樣本得出的統計概率肯定不準确。”
“哎,被看穿了啊。”病子珅抓了抓頭發,變回輕松的模樣,“天之民的力量無法觸及過遠的後代,當子嗣不再跟随血脈,能力就再也不會覺醒了。
“最簡便的判斷方法是姓氏,當子代的思想偏向地之民,會自然而然對姓氏産生厭惡,從家族分離出去。
“反之,當子代偏向天之民,哪怕姓氏已經改變,結局還是會回來。”
“……這簡直比宗教還要唯心。”若病子珅沒有說謊,對于如此粗暴的傳承昶作不出更多評價。
“一點沒錯。”病子珅拿起杯子一飲而盡,“不過經過這麼多年的交融,天之民與地之民的矛盾不再尖銳,天之民即使覺醒也極少引發惡劣的事件。況且每個家族對血脈的看法不一緻,有的追捧、有的唾棄,有的不在乎。”
“興許那些事件沒被發現罷了。”想起不久前莉雅出演的兩場鬧劇少年暗暗嘀咕,接着轉入下一則話題,“天之民的血脈還剩多少?有哪些?”
“根據病家的前輩們給出的線索和結論,可以得知血脈有九支。”病子珅揭開糖罐,取出九顆逐一排列在桌面上,“覺醒人數最多的‘壹家’、對能力最為忌諱的‘泷家’、旁觀立場的‘病家’、覺醒最少的‘桃家’、性格偏激的‘清家’、低調的‘陸家’、喜好平和的‘柒家’、沒用的‘未家’,最後是難以捉摸的‘末家’——以上九支合稱九姓。”
介紹完大略,他擡起眼睑看向面前的少年,少年雙手扶着茶幾邊緣,因為驚訝而縮小的瞳孔注視着糖塊。
“……怎、怎麼……但這就能解明……”按捺不住的低語吐露出無法隐瞞的動搖。
病子珅忍着追根究底的沖動戳了戳方糖的表面,散落的糖屑沾上指尖:“看來其中有不少你的熟人。”
昶揉了揉臉頰,吐出一口氣坐回原位:“……我不否認。熟人多到可怕。”
“我有些好奇你到底處于怎樣的環境中,才會造成九姓如此密集的情形了。”病子珅饒有興趣地摩挲着下巴,“神經外科醫院的經曆原來是堪比小說的奇遇嗎?”
老師的說法讓昶回想起半個月前自己在列車上沒有否認對方錯誤的猜想,當前就算将錯就錯亦沒什麼不便。“雖說我可以胡編亂造一大堆理由,但事實卻是,這一切都是巧合。”他垂下眼簾回應。
針對這點倒是沒必要撒謊。
“又是‘巧合’?唉……這可是你第二次提到巧合了。”病子珅失望地歎氣,在半空做出指指點點的動作,“促使衆多偶然發生,必然存在能夠産生偶然的前因。
“人總會有秘密不願被他人知曉,你有所隐瞞也很正常,隻是接下來需要你自己多多留意。”
“留意什麼?”縱使昶今日的成果宛如胃裡被硬塞整整一天分量的食物,稍有不慎便會消化不良,可病子珅這段話着實令人費解。
對方思考一陣,“留意變化的征兆。”像是不小心開了無聊的玩笑又得為此作出解釋,病子珅讪讪地攤開手岔開話題,“其他還有想問的嗎?”
“嗯,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昶瞥着放在辦公桌角落的時鐘。追問下去也許會有别的信息,遺憾時間不早,少年若要趕上回程的列車不多時便要出發,“每支九姓的能力是什麼?”
“九姓的能力雖不固定但有迹可循,例如病家的能力集中在感官上,方才提到的季煙竺,她的能力是連通自己與他人的五感。噢,對,桃家和清家的資料我剛好整理出來。”男性起身走向書桌,“可惜另外的九姓消息很少,所以我也無從分析。”他挨個點過高高疊起的文件,從中抽出一份,幾頁紙片跟着飛了出來。
“诶?哇、哎!!”
随着病子珅伸手去接的動作,搖搖欲墜的山岸遭到出乎意料的撞擊,書與紙洪水決堤一般傾瀉而下,本就混亂的房間點綴上雜亂的音效變得愈加狼藉。
昶需要的資料捏在對方手上,不用擔心混在其中,但是否應當先幫忙清理這堆東西讓他有些猶豫。“真想讀了走人……”抱着嫌麻煩的想法,少年也從沙發上起身。
“嗯?”落在腳邊的紙片吸引了他的注意,紙面上印着某種昆蟲的插圖,“……這不是——”昶将它撿了起來。
“對,我想能力者恐怕是天之民的後代,因而靈力與能力相斥。”桃子點着頭。
“原來如此,至于能力者擁有靈力的原因,理解為天之民和地之民混居的結果就說得通了!”子鼠承接同伴給出的推斷,恍然大悟拍了拍腦袋,“現在的問題是有多少天之民的後代嗎……這怎麼可能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