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笙微微一愣,沒想到是莊南洲,擡眸看去,莊南洲一身水色錦緞長袍,與他平日裡穿的暗色系衣服倒是完全不同,隻眉間那抹額玉依舊發亮。
“你怎麼來了?沒人通報,你翻牆進來的?”顧笙百無聊賴的在紙上畫王八,她日日抄寫如今感覺一閉眼那些佛經就會變成會吃人的小人追在她屁股後面跑。
莊南洲将奶酪小酥放在顧笙跟前,隔着油紙顧笙都知道還是熱的。
書房是顧笙一人的,隻是從前她從未踏足此處,如今倒是日日在此,顧笙無力的趴在桌上,想起莊南洲也擅長抄寫經文,可是轉念一想他怎麼會幫自己?索性作罷。
莊南洲語氣難得正經:“沐陽公主殇了。”
那日她想借着此事讓中原與鮮卑的關系走上風口浪尖,皇貴妃娘娘面上不顯,暗地裡還是動了心思,買通了和親隊伍的人與行宮中的下人,想要來一出狸貓換太子。
可是這次和親帶隊人是莊南洲,那事情便不怎麼好辦,在臨行前一日與宮門口相遇,皇貴妃欲言又止,隻最終莊南洲意味深長道:“阿笙所想,亦是我所想。”
皇貴妃當即舒展笑顔,誠心誠意的朝着莊南洲行了禮道了謝。
事情進行的很順利,顧笙卻因為出不去被阻斷了所有消息。顧笙自然明白要給辦事人好處,她眼珠子轉了一圈,最終将盤中的龍眼剝了一個遞過去道:“請你吃。”
莊南洲原本安靜的看她動作,直到那龍眼被遞到了自己面前,他才失笑的用唇接過,掃過她的指尖帶着一股若有若無的癢。莊南洲始終看着顧笙的反應,顧笙手指一縮,頗有些驚慌的意思。
隻是她眨了兩下眼便收起了所有心思,道:“這是報酬。”
莊南洲含着龍眼遲遲不咽,手指已經撫上顧笙的手背,顧笙抖了一下手中的毛筆落在紙上蔭染了一片,莊南洲瞥了她一眼幫她拾起毛筆。
“還有多少?”
顧笙沒有反應過來,莊南洲已經拿過那本金剛經翻了起來,今日顧笙還未寫幾個字,幾乎算是沒什麼進展。
毛筆落在宣紙上寫下第一個字,顧笙突然想起什麼連忙擋住道:“你我筆迹不同。”莊南洲深深看了她一眼将她伸過來的手拂開,這才繼續往下寫。
等到第一列字寫完之時顧笙才意識到,這是自己的筆迹,“你是什麼時候會寫我的筆迹的?”
或許是書中的世界是既定好的,就算顧笙不怎麼會寫毛筆字,但是學會之後寫的字迹和原先顧笙的一樣。可是莊南洲竟然一早便會模仿原本顧笙的字迹。
莊南洲閉而不語,卻想起了上一世時,他在顧笙死後将顧府所有遺書翻了出來,一遍遍的臨摹。那上面有顧笙的所思所想,也有她利欲熏心下凄慘的一生。
顧笙又不是傻子,旁人幫着她寫她還不領情,于是安靜的待在一遍看莊南洲一個字一個字的寫。腳邊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動,顧笙低頭看去竟是雲團,幾個月過去小兔子早就長成了肥兔子,趴在人的腳邊不知道在嗅着什麼。
顧笙小聲叫着它将兔子抱在懷裡,一人一兔都趴在桌子上如此看着莊南洲寫字。難得清閑再加上陽光正好,顧笙看了一會又開始犯困。
最終竟然就這麼在莊南洲身邊睡着了,當莊南洲擡頭的時候,雲團正想從顧笙懷中逃脫,顧笙的臉頰被壓在桌子上微微的變形。
莊南洲失笑,他目光柔和下來,眸中帶着不知名的情愫,他記得自己一開始隻是對那個會對着别人笑眼彎彎的女孩感興趣,後來她又是如何在宮中攪動風雲,她死的時候他不在身側,她那時候痛苦嗎?還是隻有成王敗寇的妥協?
他不得而知,但這一世,不會再讓她走向那孤立無援的境地了。
顧笙醒來的時候莊南洲已經不在眼前了,書房的門被人推開,下人恭敬的站在門口禀告道:“二小姐,可去前廳用膳了。”
顧笙手裡翻看着那一沓宣紙,上面密密麻麻寫着往後幾天的佛經。青蔥的指尖瞬間收緊,白皙的臉上出現了不自覺的遲疑。
莊南洲...他為何要對自己這麼好?
前廳衆人早就在餐桌前等候多時,老夫人眼皮子都沒擡一下,但卻知道顧笙來了,淡淡道:“開飯吧。”
原本老夫人不在的時候,家裡也沒有這麼多規矩,都喜歡在自己屋裡吃飯。如今倒是必須都擠在一張桌子前頭,顧子夜這種糙慣了的人,實在是不舒服,一頓飯吃的抓耳撓腮。
顧相用公筷夾了一塊魚肉放在了老夫人面前的餐盤裡,看了看顧笙道:“阿笙,你奶奶今日還去宮中為你讨公道了呢。”
眼色打的生怕讓人不知道他是在緩和兩個人關系,其實老夫人心不壞,也明事理,就是人老了便将體面這事看的比天都重要。
“謝謝老夫人。”顧笙順着道。
老夫人并未擡眼,隻是沒好氣的道:“我便隻是老夫人吧。”
“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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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那日,顧笙是被顧夫人從床上提溜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