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為他透過落地窗,看見那小而溫暖的店燈還沒關,有個人時不時會往他的方向看,在小雨裡格外清晰。他突然就很沖動地想要過去,關好燈和門離開以後才發現自己傘忘帶了。
說好的靜一靜再想想,其實也沒完全想好,或許說是,看到沈言澈的那一瞬間,想好的都全忘了。
等到人已經淋着雨站在店門口,他才後知後覺地想到,就這麼沖動地毫無準備地去找他,是不是不太好。
可安喻知道自己無法克服本能,就像自己完全克服不了所有一擁而上的應激反應。
他仔仔細細地用浴巾把身上擦幹淨,沈言澈又給他一套幹淨的衣服,和之前給的一模一樣,是有些寬大的襯衣和帶着綁帶的短褲,很細心。
“你不洗澡嗎?”安喻換好衣服下意識問了下,他很早就注意到他手裡本來拿着衣服,估計是準備洗澡了。
沈言澈搖搖頭,說不着急。
他等了這麼多天,不想讓洗澡浪費掉他們相處的時間。
安喻抿抿唇,猶豫好久,又問:“……在等我?”
“是啊。”沈言澈低聲說,“哪怕是壞消息也沒關系,隻想要個準信。”
安喻突然覺得很心虛,又想逃走,卻還是沒逃,隻得硬着頭皮說:“其實我也沒想好。”
“沒事,不感冒比較重要。”
沈言澈補充,“下次還是得記得帶傘,沒帶可以找我,店裡有。”
“沒人說過你還挺唠叨麼?”
“是嗎?那還挺令人難過的,估計是遺傳,惡性遺傳。”
安喻沒忍住笑了下,“沒有,我其實……不讨厭。”
沈言澈也笑,“其實我平時也不怎麼這樣。”
“我也沒以前那麼讨厭你,”安喻想起很久以前,“可能是過了很多年,都長大了。就像我也不清楚,你為什麼會喜歡我。”
“對我來說也是,但喜歡這種事本身就不講理由,喜歡就是喜歡,我很喜歡你。”
沈言澈一直覺得自己不是那種擅長表露感情的人,可面對喜歡的人,總是無師自通般輕而易舉自然流露出這份感情。
可想到安喻甚至可能無法理解什麼是親密關系裡的“喜歡”,看着他的眼神直愣愣沒什麼反應,又覺得很無奈很難過,轉移了話題:“加班坐在辦公室會不會很累?我這躺椅你可以歇歇,還挺舒服的。”
鬼使神差的,他沒有拒絕,緩慢地點了點頭,起身跟在沈言澈後面,看對方給他拉開躺椅,請他坐進去。
躺椅對安喻來說非常夠用,他身形清瘦,躺下去時整個人要被那柔軟的棉完全包裹進去。這樣的感受莫名地像那個擁抱,在他渾身發抖時想要安撫他的那個擁抱,可熟悉的崩潰并沒有來臨,反而讓他有種奇怪的安全感。
那一瞬間,安喻忽然在想,什麼是對人的喜歡。
如果以傳統的心動作為标準,那他分不清。心動和心悸太過相似,很難分辨,而往往他感受到心跳不正常時,崩潰總會随之而來。
在自己處于極度混亂的狀态時,安喻根本分不清自己的内心。
可不知道為何,他感受着被包裹,忽然有些難過。
他依然是直愣愣地看着沈言澈,鼻子酸得厲害,但沒流眼淚。
沈言澈問他是不是很舒服。
安喻沒答,隻問:“你一直睡這兒?”
“是啊,我應該和你講過吧?”沈言澈不知道從哪掏出來個抱枕,放在安喻小腹上,“抱着這個,很舒服。”
安喻低着頭捏了捏抱枕的一角好半會兒:“……睡久了會腰間盤突出。”
沈言澈:“……”
沈言澈無語凝噎,“那我上哪睡不讓我腰間盤突出的床?你贊助我?”
“我先走了。”
“?”
沈言澈懵逼,對方這話猝不及防,但他沒有忘記叮囑:“傘架子在外頭,記得拿。”
“會還你。”
安喻随手拿了把傘,一時間沒拿穩,差點掉下來。沈言澈下意識接住,把東西抓進他手裡,安喻卻很快抽開,連再見也沒說,匆匆打傘闖進了雨裡。
雨小了不少,随着風卻還有些許雨飄到身上。
他知道自己不是什麼很有勇氣的人。
原以為可以就這麼安穩地過下去,可安喻還是發現,他不得不面對意外,面對恐懼,面對所有的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