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今日你定要随我去,我親自押着你走!”劉娴茗跺腳時,将荷包再次扔向高宴,裙擺掃翻了茶盞,琥珀色茶湯潑濺在青石闆上。
再三被拒絕,她覺得還不夠解氣,揚手一揮,周遭家丁即刻如牆般圍攏——這陣仗哪裡是邀人,分明是光天化日之下要強擄民男啊。
高宴退至身後的棚下,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右手指尖還纏着捆茶包的草繩,可眼看四個膀大腰圓的家丁步步緊逼,他縱有山野間練出的氣力,也知雙拳難敵八手。
若真被拖進客棧,和眼前這個潑辣刁鑽的劉娴茗共處一室,那就完了。
高宴的人生就會被他完全改寫,等自己走了以後,給原身留下一堆爛攤子。
恰在此時,身後傳來兩聲極輕的笑。
他眼尾微挑,看向劉娴茗的目光裹着三分譏诮:“劉小姐近日怕是貪了飲食,嘴角的火氣都快漫到眉尖了。”
林霧齊捏着荷包:“我們鋪子的茉莉白茶最是敗火,買上二十罐,我讓夥計用銀線把煎茶要訣繡成冊頁,保準小姐三日内火氣全消。”
劉娴茗的團扇“啪”地僵在半空,下意識撫上右嘴角的燎泡,塗了胭脂的臉頰霎時漲成紫茄色:“林東家管得倒比我家賬房先生還寬。”
說完,她轉頭朝高宴步步逼近:“這般水蔥似的郎君擺在街邊招蜂引蝶,不如送與我……”
話音未落,林霧齊忽然轉頭朝高宴輕笑,眼波流轉間似有狡黠算計:“劉小姐城西的三進宅院雕梁畫棟,配你倒也不委屈,往後連茶葉錢都省了。”
“咚!”高宴猛地将茶盤掼在案上,青瓷盞跳起半寸又落下,茶湯濺濕了他前襟。
他三兩下扯開右襟盤扣,露出鎖骨下方猙獰的舊疤——那道蜿蜒的粉色疤痕在日光下如蟄伏的蜈蚣,吓得劉娴茗下意識後退半步。
他盯着對方驚圓的眼睛:“小人幼時因沖撞權貴被囚地牢,當日便發誓,甯可守着山野茶攤啃窩頭,也不做貴人籠中任人把玩的東西。”
林霧齊垂在袖中的手指驟然收緊,素來噙着笑意的嘴角幾不可察地顫了顫。
他看着高宴脖頸暴起的青筋,又瞥向那道真假難辨的疤痕,忽然覺得這小子編起瞎話來,眼尾泛紅的模樣倒比真受了酷刑還叫人信服。
旁邊湊熱鬧的幾個孩童嬉鬧着穿過幾人,林霧齊突然把荷包塞回劉娴茗手裡:“您看,我就說這倔脾氣值不得您如此精緻的荷包。”
劉娴茗愣了片刻,望着高宴半敞衣襟的決絕模樣,又聽周遭百姓壓抑的竊笑漸起,終于捂着臉"哇"地哭出聲,珠翠亂顫地帶着家丁踉跄跑遠。
雜貨鋪的竹簾被穿堂風掀起又落下,高宴跟着林霧齊跨進門檻時,阿源正苦着臉彙報:“今日連問價的都沒幾個,怕是醉仙樓大酬賓把整條街的客流都吸走了。”
高宴支着下巴苦笑,新制的茉莉白茶本該是湯色淡綠泛銀,入口先苦後甘,此刻卻在陶壺裡晾成了溫吞水,連茶香都散得七七八八。
林霧齊側頭看了眼高宴,新制的茉莉白茶他是喝過的,茶湯清冽,口感獨特,如今卻無人問津。
“不是你的問題,”他盯着斜對街不遠處的醉仙樓,突然示意三勤解下腰間荷包:“拿這個去西市雇兩位說書先生來。”
“好!”三勤快步跑出鋪子。
約莫半炷香時間。
“借光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