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骞聽到他說小米粥三個字,嘴角就跟打開了開關一樣不自覺地上揚,但又不能真的笑出來,就裝着一本正經道:“小米粥這裡可沒有,隻有我雅竹園才有。走吧,回家給你煮。”
雲承:“…”是當我不存在嗎。
小米粥…這裡可沒有小米,這裡是南方,一般都是種植的白花花的大米,小米喜歡待在幹燥的北方!
他們回到雅竹園,一開門就看見院裡多了一副棺材,周圍鋪着幹草。
和骞徑直走進去,後面跟着雲嗣和雲承,都像沒有見過棺材似的,把旁邊坐着地站着的驚秋坴鴛看得一愣一愣。
坴鴛最先炸開,早上被吵醒,一肚子火還沒地方發洩,道:“主子哥!你幹什麼去啦,院裡死人了,驚秋哥帶回來的…”
“不急,先吃飯。”和骞直接打斷道。摸了摸坴鴛的頭,順道撫平了她炸開的毛…
坴鴛小聲嘟囔着跟着和骞去了廚房。
雲嗣回到房間,準備洗把臉清洗一下換個衣服,他脫掉衣服,看到手臂上那個被癡情蠱蟲子爬過的印記,還有幾根紅色的線一樣的,彎彎曲曲,爬滿了手臂,周圍還是一片刺痛,他嘶了一聲,痛感一下子就鑽進了腦子裡,随後腦海裡就突然閃過一些細碎的畫面,他好像看見了一個小孩,捧着書坐在書案前,聽着一個人在前面念書,那個人念一句,他跟一句。“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
然後又看見了遠處有幾人在揮刀砍殺,血濺了一地,其中一個人瞪大了雙眼,嘴裡噴着血,倒在了他的面前,又聞見了四處被燒焦的味道…
然後又看見自己睡着了,在一個山洞裡醒來。前面是一個男人的背影,正在為他烤着衣裳…
他想極力看清那人的面容,那人卻突然轉過頭來,他被吓了一跳,竟然是和骞!
随着這一驚,他緩過神來,他又仔細翻看了下手臂,心裡萌生一個念頭,好像中蠱了!
他曾經在藏書閣中看到過,癡情蠱,中蠱之後,手臂會出現密密麻麻的紅色線條,疼痛不已…随着線條爬滿全身,還沒解蠱,就會死。而書中,并沒有提到解蠱的辦法…
倒是和骞之前說過,他或許知道一些。
他迅速穿好衣服,下樓想告知幾人他的情況,一開門,就剛好碰上了和骞準備敲門的動作。
這人走路都沒有聲音的。
和骞看到雲嗣要出門,也不理會,直接端着粥進去,雀躍着聲音道:“粥好了,先用飯吧。”
雲嗣本來就是要去找和骞說事情的,看着那碗粥,被勾去了魂,不自覺地轉身進屋。還不忘把門關上。
待雲嗣坐下,粥已經被安放在他面前。兩人就這樣順理成章地喝起了粥,什麼都不重要,吃飽最重要。
“我中蠱了。”雲嗣喝掉兩大勺粥,毫不在意道:“院子那棺 ,等會兒我去開。”
和骞也沒有停下手中的調羹,自然而然道:“不用,你中蠱了,待會兒就好好休息。這癡情蠱是以人體金丹内力為食。逐漸消耗體力,使人郁郁寡歡。”
雲嗣接話道:“和大人好像很了解,你中過?”又喝了一口粥。
和骞:“不曾。隻是聽聞。”
雲嗣放下調羹,看着和骞平和的面容問道:“那和大人可知道如何解蠱?”
和骞扒拉着碗裡的粥,頓住,然後一本正經地看着雲嗣,道:“知道。但···大師一沒有金丹内力 ,二沒有命定之人,這蠱,用不着解。”他拿過桌面的帕子,擦着手。
雲嗣聞言也沒有繼續吃下去了,他是如何知道自己沒有金丹内力的?相處間不曾告知于他,而且兩人也不曾交過手。
和骞繼續說:“我從很早就知道了,你的體内沒有金丹。而且···”他撥弄着碗裡的調羹,欲言又止道:“大師這輩子,恐怕也聚集不了金丹。”
等等,什麼意思,什麼叫這輩子都聚集不了金丹。
對于一個對武學異常敏感,甚至擁有得天獨厚的天賦的人來說,這個消息,無異于晴天霹靂,無異于給他的人生徹底畫上一個句号,而且是一個不圓滿的句号。
雲嗣從前一直在尋找一個可以聚集金丹方法,他也曾懷疑過,也許自己确實是一個普通人。
現在有人告訴他,他就是一個普通人,就算是腦子裡裝滿了各種名門武學、獨特的招式見解,他也隻能在腦子裡過過瘾,沒有金丹内力,使出的招數就是花架子。
他的臉上閃過一絲悲憫,很快又消失不見,他本身也算不得什麼絕世天才,師父也曾對他說過,他有俗事未了,不得入佛門,入不了佛門,那些絕學自然也無法教授給他。。
他看着桌上見底的碗,道:“就算做個普通人,也挺好。”
和骞沒有接話,普通人,要是在盛世,确實挺好。但這個時代,從自己來到這兒,就民不聊生,内有對金錢名利你争我搶,外有敵國虎視眈眈。這些都是駕馭在普通人的生活之上,要想安身立命,何其難。
雲嗣見着對方不說話,擡眼去看,卻剛好撞上迎來的眸子,他馬上轉移視線看向窗外,此時剛好有一縷陽光從窗外照進來,落在地面上,形成一個正正方方的格子。須臾間,餘光中瞥見對面那人好像笑了。
如果是這樣的普通人,确實也挺好。
直到雲嗣“嘶…”的一聲,打破了這美妙的一幕。
雲嗣擰着眉頭極力忍耐着手臂傳來的鑽心的痛,那種痛不像是剛開始的灼燒感,而是像有千萬根針在手臂上反反複複紮。
和骞也注意到了,他快速移到雲嗣面前,拿過他的手就開始撥弄他的袖子,從手腕一直往上,快到肩膀,原本一條一條的紅線此時變成了密密麻麻的紅點,但是看着就覺得鑽心。
和骞從懷裡掏出一個白色玉罐,弄了一些透明膏狀藥的敷在手臂紅疹的位置,擦的仔仔細細,覆蓋住了每一個紅點。
“還疼嗎?”和骞捏住雲嗣的手腕。
雲嗣擡眼,這才注意到和骞原來一直是以單膝跪地的姿勢為自己上藥,這次他不用使勁擡頭就能對上那雙深邃的眸子。
手臂确實沒有之前剛才那樣劇烈,手腕是溫熱的,連同人一起墜進了那溫柔的眸子裡。
在兩人的目光交錯間,仿佛有一根無形的線拉扯着他們。
雲嗣看和骞的模樣看出了神,和骞以為雲嗣是覺得這樣自己适應不了,唐突地放開他的手。
确實有些唐突,兩人見面不過寥寥,現在連手都搭上。
和骞起身時卻聽見雲嗣輕輕地講了一聲:“還···還疼··”聲音很小很小,但還是被和骞耳尖聽進去了。雲嗣耳根子卻燙起來。
和骞愣了一下,以為自己聽錯了,确認道:“什麼?”
雲嗣起身,用另一隻手捂住受傷的那隻,怯怯的,像一隻偷吃被逮個正着的小貓,用類似撒嬌的語氣道:“我說···手還疼···”然後慌亂地避開和骞投來的有些發燙的目光。
除了目光炙熱,還有他的笑,像太陽一樣明媚。以及接下來那個擁抱,足以讓場面失控。
和骞抱他抱得很緊,雲嗣感覺自己的脖子都要被他勒斷了,但是那人的力道卻掌控得很好,并不足以真的讓他窒息。
耳邊傳來溫柔聲:“嗯,抱抱就不疼了。”用手順了順雲嗣的背。
雲嗣的鼻子挨着和骞的肩膀,那一縷淡淡的柏木香充斥着他的鼻尖,順着呼吸侵占着他的全身血脈。
他有些僵硬地動了動脖子,鼻子呼出的氣流在和骞的脖子周圍蕩漾。
和骞用手按了一下他的後頸,想要制止他剛才的行為,幾乎是以求着的語氣道:“···别亂動。”然而雲嗣整個臉直接緊緊地貼着和骞的脖子。
這下是真的要憋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