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雲雁沒有回答,靜默着指紋解鎖手機。
背景屏幕上是一行字。
【謎底在明面上】
“上”字上方是手機備忘錄。
他點開應用,劃拉到最底部,點開。
同時抓着手機殼的手指下意識在殼上畫了個圈,敲了敲。
正面是簡短的三條信息。
【①你是秦雲雁。②錦、晴可信。姜待定。屈傻叉。③無論如何,記住你愛阿錦。】
秦雲雁的臉色忽然變得煞白,腦内有什麼東西炸開了。
“停車!”他把手機攥在手裡,邊拍打着車門邊朝姜一葉喊。
姜一葉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吓了一跳,感覺打燈右靠停車。
車還沒停穩,秦雲雁就拉開車門沖了下去,然後撐着欄杆吐了。
他吐得很難受,漆黑色的咖啡液落在車行道的邊緣線上,“哇”一下炸開,燈光一照,像打碎的毒藥。
姜一葉趕緊跟上,從兜裡掏出一包用了一半的面巾紙,抽出一張遞給他。關心地問:“你晚上沒吃飯?”
秦雲雁接過紙擦了擦嘴,又捂着嘴咳嗽了好一陣,才顫顫巍巍地答:“忘了。”
他撐在欄杆上止不住地喘粗氣,漆黑的眼眸逐漸聚光。
摁下開機鍵,屏幕顯示時間為八點零三。
姜一葉扶着他回到副駕駛,找了半天也沒找到水,隻找到了塊不知道過沒過期的奶糖。
她邊拍着秦雲雁的背邊問:“還好嗎?”
秦雲雁将奶糖的包裝拆了,扔進嘴裡,嚼了嚼,知道黏膩的奶香蓋過了苦味。
他長舒了口氣,“還好,咱們走吧。”
“不用再吹會兒風?”
“不用。”
白車重新駛在大道上,車上的氣氛尴尬了許多。
“所以……對于那次被拐你想起了什麼?”姜一葉不堪忍受安靜,發問。
秦雲雁擺弄着手機,導出一個音頻。擡頭卻滿是無知的清澈:“不知道,忽然就忘了。”
“忘了?”姜一葉愣了愣神,忽然覺得自己抓住了什麼重要的事情。
“忘了。”秦雲雁誠懇道。他看見姜一葉眼底逐漸誕生的亮光,淺笑着将導出的文件發給姜一葉,姜一葉用作導航的手機上跳出一條消息。
“這是這次心理治療的錄音,你回去聽聽吧。”他道。
姜一葉咽了口唾沫,忽然感覺脊背發涼。
“你什麼時候注意到他不對?”她握着方向盤的手上暴起了青筋。
秦雲雁将耳飾摘下,放回盒子裡。
“我跟他的每一場見面都有錄音。”他從抽屜裡取出消毒紙巾,一遍遍地擦着自己的手,硬生生地将冷白的指尖擦除了紅色。
姜一葉還在消化信息,這邊秦雲雁手機來電了。
是賈晴。
“你們公司這麼忙?都幾點了還加班呢。”姜一葉借着紅燈停下歇了會,盡管這郊區的十字路口隻有她這一輛車。
秦雲雁搖搖頭,将電話開成了免提。
“你好秦雲雁,請确認你的身邊沒有可疑人員。”賈晴嚴肅的聲音從聽筒裡傳來,姜一葉有些驚訝地張了張嘴巴,又專心看路,留了四分之三個耳朵聽着。
“沒有,請講。”秦雲雁回。
賈晴深吸口氣,連珠炮似的說:“我是賈晴,你的大學同學兼公司合作夥伴,如果你擔心我的身份的話我可以把這些年你的每一張醜照都發你一遍,以确保我身份的真實性。而下面是清醒的你要我傳達給你的消息,無論你是否想接收我都要說,ok?”
“請講。”
“你是秦雲雁,一個常年擺爛間歇式發憤圖強的不正經總裁。大學時就跟個老大爺似的菊花枸杞搪瓷缸,愛糖,讨厭咖啡味煙味。據你給我的信息來看你到目前為止被綁架了兩次,都是被一個叫‘複皇’的組織,第一次是在你十四歲那年,他們在山間制造了一場車禍,你的母親也在這場車禍裡去世。第二次是在今年春天,這次事故是顧錦救的你,也是在這次事故之後警方以防止你有心理創傷為由要求你去做心理治療。心理治療師是個變态,是複皇組織乙等的人,對你進行過一系列性騷擾加精神控制。你是秦雲雁,可以是顧雩風,但不是他口中的顧雩風。記住石像,就是你大學常年用來拒絕表白的夢中石頭人,石像裡有謎底。記住你愛阿錦。靠,你倆怎麼這麼肉麻?”
賈晴說了一連串,邊說邊吐槽。
“ok,就這些,記住你已經欠了我十八頓大餐了。”
“好的,謝謝晴晴公主~”秦雲雁湊近了聽筒,欠兮兮地回應。
“别這麼叫我!”賈晴一下子炸了毛,挂斷了電話。
白車混進了進城的車隊,不一會兒便看到華燈璀璨。
姜一葉停車時像是蒼老了五六歲,眼角的細紋被光映得十分明顯。她将車停在了秦雲雁家的地下停車庫。
“你說我是不是很傻啊!”她一路上把自己身邊可能是複皇的人都排查了一遍,忽然發現自己似乎孤立無援,連一直給她發布任務指明方向的上司都曾在她沒注意到的時候露出過嘲諷的笑。
秦雲雁關上車門,按下鎖車鍵。
“姜姐,現在看清不晚。我們總要去不斷甄别身邊可信的人,若人人身邊都隻有真善美,那這個世界就無法運轉了。”
“你倒是少年老成,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感覺再跟一個幾百歲的靈魂對話。”姜一葉“哼”了聲,朝着樓梯口離開了。
“電梯在另一邊。”秦雲雁出聲提醒。
“我慢慢走走,有些事情要想個明白。”姜一葉朝他揮揮手,消失在黑暗裡。
秦雲雁聳聳肩,上樓回了自己家。
看着沒啥事,卻在關門的一刹那倒在了鞋櫃旁,頭部肺部胃部三合一炸裂般的疼痛如同海嘯撲打在他全身。
緩過神來後手上已經被秦雲雁自己咬出了血痕。
手機屏幕上跟錦書的聊天界面上多了十幾條滿的語音。
秦雲雁晃晃悠悠地扶着櫃子起身,吞下口中的血絲,從頭一條條把語音撤回。
身上沒有走路的力氣,他在門口歇了好一陣,中間像是忽然想起來什麼,撩起寬松的長褲。
他的小腿上有一道五厘米左右的傷疤,形狀有些扭曲,顔色也淡了。而傷疤旁邊,用黑色松緊帶綁着一把匕首。
秦雲雁将東西卸了,扔到門口的雜物箱裡。
待腿部恢複了力氣,他摸着黑扶着牆走到書房。
到了書房的櫃子前,秦雲雁拿起其中一個石像,手指摸過,驚覺石像底部有字。
是豎着的三個字。
【愛】【是】【信】
秦雲雁順着一排四個石像摸過去,組成了三行字。
【吾愛錦】【雁是月】【等信尋】
而最後一個石像下,是一個U盤。
秦雲雁靠在椅子上,盯着正在開機的電腦,不知道在想什麼。
白色的光打在他身上,有些刺眼,他閉上眼睛盲打密碼。
插上U盤,是一個視頻文件。
秦雲雁深吸口氣,顫顫巍巍地雙擊鼠标。
等待的圈圈轉了轉,忽然跳出一張熟悉的臉。
是自己的。
“你好秦雲雁,我是你。我也不知道這回是你我的第幾次見面,請記住我們的唯一真理:我愛阿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