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哥早,你這是……又熬了?”江梧桐一進門便撞上了剛泡完茶的錦書,低聲感歎道。
“沒,就是連續做了一周多的噩夢。”錦書打着哈欠擺手,他穿了件墨綠色的上衣,顯得皮膚更白了。
江梧桐給自己泡了杯奶茶,忽然扶着桌咳嗽起來。
“流感?”錦書關心地問一句,從架子上遞給她一包姜茶。“咳嗽就少吃甜的。”
“謝謝……咳咳咳……”江梧桐接過茶包,小聲道:“就是喝藥喝多了,有些饞奶茶了。”
最近公司生病的人挺多的。
江梧桐猶豫了一番,最終好奇心壓過求生欲,她問:“你跟老闆是吵架了嗎?這幾天都沒看見你跟他一起去吃飯。”
一提這個錦書就想起了那聲震耳欲聾的“孕吐”,他沉默了,半晌回:“沒有。”
“那就好,小兩口和和氣氣的才好,有矛盾也要好好解決。”江梧桐舒了口氣,她是經曆過公司上次狂風血雨的,對認真起來,萬事陰陽怪氣的秦雲雁又敬又怕。
那氣勢,比之狂風暴雨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現在公司這種半奮鬥半擺爛的狀态她可喜歡了,每天回家學完習後還能撸貓看會兒劇。
“我們沒在一起。”錦書深吸口氣,義正辭嚴地解釋。
他這周沒少幹這事。
“啊?”這聲疑問也沒少聽。
“那戒指……”江梧桐遲疑地指了指錦書手上一刻也不摘的戒指。
錦書冷漠疲倦地解釋:“我喪偶,這戒指兒子送的。”
一句話,幹碎了江梧桐的三觀。
她飄回了工位,神遊般做了一上午賬,中午吃飯時猛然驚醒。然後抓住自己的飯搭子賈晴一頓晃悠:“晴晴啊!咱cp真的鬧别扭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被晃得差點把剛嗦下去的粉yue出來的賈晴:“冷靜點!這倆完蛋玩意什麼時候不鬧别扭。”
“那倒也是。”
錦書發誓自己真的沒跟秦雲雁吵架,他就是不想再恢複關于顧雩風的記憶,所以躲着秦雲雁走罷了。
他發現隻要是關于顧雩風的記憶,就都很亂,情緒很多而且很雜。
錦書不久前還拍胸脯保證自己不會再被過去困住,現在又因為這些情感躊躇不前。
可無論接不接觸秦雲雁,某個顧姓男子的身影照樣出現在他的夢裡。
而他的出現,意味着錦書又要糾結那幾個問題,愛不愛,為什麼愛。
他敢肯定自己是愛的。
他隻有在自己信賴的人身邊才會表現出自己最脆弱的一面,也正是因為脆弱,情緒才瘋得要命,讓錦書難受得呼吸不過來。
他想躲,想逃避這對他來說陌生的感情。
榮滄和顧雩風接觸不過二十年的時間,如今的錦書在隙間就待了不止三百年。
那些記憶太久遠,也太深刻了。
錦書試着躲了,沒成功,便換了思路。
或許我該分析分析,分析透了不久不會再想了嗎。
那個出租房隔音不好,每天都能聽見隔壁在造人,錦書在用腦袋砸牆。
可砸破腦袋都搞不清楚自己怎麼會愛顧雩風。
他從不否認自己愛顧雩風,無論是最近的記憶裡他無數次接受過界的行為,還是他能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容忍顧雩風放自己跪了兩個時辰,情緒是真實的、是不會騙人的。
所以每次在公司聽同事閑暇時間讨論《長風起》時,他會忍不住回答那個問題:
“榮滄愛顧雩風嗎?這個劇算不算毀曆史了?”
“他愛。”
同事會驚訝地回頭,又問來人:“那顧雩風愛榮滄嗎?還是說他是為了利用榮滄?”
錦書隻能迷茫地回應:“不知道。”
可以說,七百年前榮滄沒搞清楚或者說不敢搞清楚的事情,錦書還是不懂,又或者說剛有些眉目。
他無法從一堆支離破碎的碎片裡、從他個人因為病痛不敢探尋的怯懦視角拼湊出一個完整的人。
而且據他所知,顧雩風這個人很會演,演了十幾年的瘋子,甚至他們第一次相遇的時候都在演。
看到眼前的場景變成紅磚黃瓦的宮殿,錦書在心中暗暗埋怨自己一句:又是這樣!
他隻要一閑下來,随便想想就能看到這些,防不勝防。
這次的記憶是在一場盛大的宮宴之後。那年榮錦再過十來天八歲,被帶到宮宴上也坐不住,随便找個由頭就留到後宮去閑逛。
錦書跟在小時候的自己漫步在一步一景的後花園裡,謀着該如何解決這個異能失控症。
太煩人了!
“跳啊!你快跳!跳下去就能看見你那不祥的母親了!”“怕是不敢了吧,原來傻子也怕死,哈哈哈哈哈——”“要我看他是裝傻,咱們去禀告皇帝陛下,還能讨個賞賜。”
小孩的尖聲蕩在花園裡,吸引了大小兩個人的注意。
榮錦随着聲音跑過去,躲在壽山石後面探頭探腦。
隻見一群小孩圍在假山石旁,拿着石頭朝亭子上砸。亭子上站着一個髒兮兮的矮小孩,隔着遠遠的也看不清,隻知道他在發抖。
帶頭那個人榮錦見過,是禮部侍郎家的孩子。當時禮部尚書劉大人家勢大,還不會教孩子。跋扈的劉二公子領着一幫纨绔子弟到處耀武揚威,誰也不放在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