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隻是一想到你曾頂着我的臉欺辱我的阿錦,這殺意便滅不了。”他意念一動,休還随着他的想法分裂開來,一人創造了一場槍林彈雨。
“那是我奉在心尖都不夠的人!你是什麼東西!害他流浪害他迷茫,害他差點回不到我身邊。妒倚面,你真該死啊!”
秦雲雁很少有殺意,或者說有沒有殺意不重要。身處高位,有人來刺殺,他就算為了政治威懾也要處理掉來人。身處低位,能讓他處于低位,必然是太平盛世,自有法律制裁。所以結果都一樣,他個人想不想殺是無關緊要的。
但涉及到錦書,情況完全不一樣。他盼了他七百年,二十五萬多個日夜,對他的癡狂早已走火入魔。
秦雲雁知道以自己的實力恐怕無法戰勝妒倚面,也知道莫琅叫他來就是為了看樂呵。
他更知道來這一趟莫琅能保住自己的命,不然莫琅無法跟錦書交代。
有來無回的仗秦雲雁都打過不下五回,這種有人墊底還能報複仇人的富裕仗簡直不要太劃算了。所以他封了錦書對這邊的感知,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上來解決一下這個間接的私人恩怨。
“你還是太嫩了些,不知道對付像我這樣的施陣法師要先打手嗎?”
妒倚面一退再退,縮在練功室的一個角落裡,卻笑了。
幾乎是刹那間,黑色的鍊子攀上秦雲雁,他的左臂處多了一個法陣,緊接着左臂直接消失出現在了妒倚面身上。他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鮮血噴湧而出。
休還的子彈将妒倚面包圍,卻沒讓當事人驚慌半分。妒倚面靠在牆上,一道深紫色的法陣在身前凝結,得意、猖狂地笑着:
“接下來你對我的每道攻擊都會作用在你自己身上,你能承受你自己的殺意嗎?”
休還的攻擊一旦射出,隻有攻擊到目标或者其能量消耗盡兩種可能。
秦雲雁忽然道:“你有執念嗎?”他迅速畫了一個圈,【畫地為牢】發動,将妒倚面的思維控制住。
“我賭你有。”
前面不直接封思維是因為封思維可以由牢内向外破解,封其他則隻能從外向内硬破。而且用暴力手段從内向外破解對秦雲雁有反噬,從外向内則不會。
秦雲雁賭對了,妒倚面的執念很深,短時間内都發現不了自己在牢内的那種。
更别提秦雲雁直接十八層牢招呼,從一個裡面逃出來還有另外十七個。
值得一提,在戰鬥開始前秦雲雁畫了一個牢,花費了三分之一的精神力。現在面對妒倚面又畫了不下百個牢,已經精神力透支了。
現在要解決這個轉嫁法陣的事了。秦雲雁有些頭疼,斷臂處的疼痛還時刻提醒着他自己是個肉體凡胎,隻可能被打成篩子,沒有金剛不壞創造奇迹的可能。
而且更頭疼的是,他能感受到有個牢要被破了。
子彈毫不客氣地砸下,将将碰到妒倚面時,秦雲雁忽然咳出一口鮮血,眼前的景象忽然變成一片混沌,耳畔尤其發熱。血滴自下颚滴到風衣上,他松開休還,捂住自己的斷臂滑坐在牆邊,看着十分狼狽,苦惱地直搖頭:“要被訓了啊——”
下一刻,黑色的火焰将休還的子彈吞噬,同時将妒倚面身前的轉嫁法陣擊破。
數道劍影自白牆中閃出,寒光森然,足有排山倒海之勢,似那星辰齊墜,直取妒倚面的人頭。
無數被當作底牌的瞬發法陣與劍光相撞,脆響之間,一道身影遊龍般鑽入戰場中央,一劍刺入妒倚面的心髒。
法陣破碎,妒倚面木讷的臉上閃過程序化的驚愕,下一刻便被萬箭穿心,像個木偶被釘在地上。
劍光消散,錦書将秦雲雁的斷臂重新割下來,快步走到秦雲雁旁邊蹲下,不知道用了什麼法術将胳膊接了回去。
秦雲雁隻感覺到斷處一涼,左手又恢複了知覺。嘴角的鮮血被人拭去,那指尖冰冷如冬日的鐵器,一如當前的氣壓,比那綿延萬裡的藏着雷龍閃電的烏雲還叫人心慌。
他本來挺自信的,最多被罵一頓,想出的氣也出了,皆大歡喜。可這氣氛硬壓得他不敢擡頭去看錦書。
聽見錦書又跑到妒倚面旁邊收拾殘局,秦雲雁才敢擡頭,看那似乎很平靜的背影,想起身,精神力透支的延遲反饋讓他隻能躺在原地,像是暫時對身體失去了控制權,成了半個植物人。
“你差點死了,知道嗎?”錦書道。
秦雲雁靠在牆上,扯出一抹無所謂的笑:“我都死過十次了。”
“那不一樣!”錦書幾乎是吼道,他猛然轉身出現在秦雲雁面前,冷着臉俯視,細細密密的紅黑色裂痕自衣領深處爬上右眼眼球,仿佛等再碰一下,就會化作無數黃沙般數之不盡的碎片一樣。
秦雲雁被他吼愣了一瞬,七百多年的風雲讓他不至于被一聲暴怒吓住,可愛人的樣子屬實讓他心驚。
秦雲雁顫抖着擡手想隔空輕撫那正無聲皲裂的面龐,剛想賠罪請求自己的愛人不要生氣了,就被怒火之中的錦書直接不重不輕地打了下來。
壞消息,錦書生氣了。好消息,沒生氣到失去理智的地步。
還有一個不知道好壞的消息,秦雲雁也有些惱火,一些憋了許久的惱火。
“在那個世界裡面,你死了我也有幾百種方法讓你複活。那是個完整的世界,盡管有些限制,但它有生機,有無限的可能死亡永遠不會是終點!隙間不一樣!生命不會在這裡創造奇迹,隙間毫無生機可言!死了就是死了,沒有屍體,隻有那塊本源的、繼續被其他隙間生物分食的破石頭!檔案也會被永久封存,不可見不可查,就像從沒有存在過!”錦書緊緊攥着劍柄,盯着秦雲雁的黑眸,劍刃在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音,仿佛在忍耐着滔天的怒火。
“你以為自己的異能優于常人,從無面那學了點投機取巧的小東西就能在隙間這個破地方正常活着嗎?你可知道若不顧對你的反噬,我一劍能破開幾十萬個你的【牢】,還能借着這點異能殘餘靈力追蹤到你本人,甚至反過來下咒,隻要一點點聯系可以對你為所欲為。”離得近了,他反手将劍打入牆邊綁着的、萬箭穿心的妒倚面身上,指着那人繼續罵:“這裡是各個世界的垃圾場,那些沒用的、控制不了的生靈被世界抛棄才來的隙間,能活下來的,包括我、包括這客棧的所有人在内就沒有善茬。惡意和鮮血不需要任何理由,在隙間活着就是原罪!”
在隙間活着就需要一直消耗靈石,可隙間不會自己産出靈石,隻能通過從具體世界帶出來或者殺死生靈以獲得本源靈石。
每個人都是彼此的獵物,所謂人性,隻是富足過後消遣的産物。
“單說他,全盛時期一人掌控數十個恒星級組織,手下有超十萬個奴隸,奴隸不死絕他不死。本身是頂級魔法使,異能又可以竊取别人的異能,很長一段時期内都是無敵的存在。換句話說要不是他當了這麼多年通緝榜第二,資源和手段都快被那群亡命之徒耗幹淨了,你根本不可能這麼輕易地困住他!”
現在的妒倚面早就沒有了之前的輝煌,奴隸都讓錦書給解放了,将自己的靈體撕裂開逃亡,被追殺到隻剩下這一個殘軀。
人在落魄時不可避免地“想當年”,越落魄越懷念過去,以至于瘋魔。而秦雲雁的異能可以直接把妒倚面鎖在回憶裡,若秦雲雁不主動把人放出來,能鎖一輩子。
因為妒倚面死也不會放棄自己的榮華富貴。
而且這裡是隙間客棧,所有的一切都與一個人心念相通。他不同意,妒倚面進不來客棧。他同意了,說明他想看戲而且能随時控制住妒倚面。
錦書知道在這種情況下秦雲雁對付妒倚面沒問題,但他就是怕萬一。萬一妒倚面還有什麼隐藏手段呢?萬一出了事莫琅沒控制住呢?
這是他的愛人,把愛人的安危交給其他任何人自己都不會安心。
錦書質問道:“誰給你的膽子?又把我關那牢籠裡面,是想今世不與我相見嗎?”
秦雲雁緊皺着眉,深深吐出一口氣,針尖對麥芒道:“所以呢?我不封印,你來了把他殺了,和現在有什麼區别?你得讓我面對這一切,我以後也要在你說的這個垃圾場裡生存,不可能一直當溫室裡的花。”
“我知道!”錦書抿唇,“可你不能不顧自己安危,你得讓我在當場保護你!我不想某天忽然看到你死了,死因還是因為你想有事瞞着我。”
“那你以為我願意看到你的死亡嗎?”秦雲雁可太知道這種感受了,“你可曾想過每次看到你屍體時我的感受?”
他想爬起來,失敗,隻能拽着錦書的衣角,同時捂着心髒,因為情緒過激而顫抖的聲音還訴說着自己的哀怨:“你是被時空亂流卷到這隙間的,若沒有那次亂流,長亭一别便是永别,你讓我活着受那活的煎熬,自己卻死得一了百了。阿錦,你可想過我的感受?”
“我想過,可……”錦書蹲下身,想解釋自己的苦衷。他永遠不用解釋這些,因為愛人早就在時間長河裡學會了換位思考。
秦雲雁懂他,此番操作除了報複也有其他的目的:“我知道,我理解你的痛苦。可你給我你的靈,必定會以死保護我。我不想經曆這一幕,很疼,從心髒到全身,好像有無數刀在切磋骨肉。我的悲痛與憤怒不比你少,所以不要再讓我親身經曆你的死亡了,好嗎?”
他在五号世界裡最後一次死亡也有幾分這個目的,可惜那次死亡對于錦書這個在隙間混了兩百年的死亡常客來說太輕了。
如錦書自己說的那樣,他有幾百種方法讓死人複活。對他來說那種死亡與睡一覺沒什麼差别,能對他起沖擊力的事隻有死者身份而已,微微生個小氣,鬧一下就過去了。
這次,秦雲雁成功吓到錦書了。
“很難,其他人若想害你,必須殺了我的靈。”錦書說。
“那我還是會目睹你的死亡。”
錦書輕輕堵住他的嘴,比了個二,失控的痕迹散去,琥珀色的眼眸中隻剩漠然的冷靜,跟秦雲雁擺事實講道理:“嚴格意義上來說,隻要有一絲靈存活我就活着。我很強,我的存在在隙間也是個bug,能壓制我的據我所知隻有幾個人。如果我發現對方真的深不可測到連我都無法抗衡一二,你也肯定對付不了。所以遇到那種極端情況,是我要活着接受兩個事實。一,你死了。二,我沒有保護好你。”
秦雲雁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隻能順着說:“那……你會為我複仇嗎?”
“我會的,而且最終會為你殉情。”錦書平靜地抱住他,聲音很輕:“我曾無數次預測自己的未來,無一例外,沒有你的我都會走向自我消亡。”
秦雲雁不怕錦書罵他,這說明對方沒有真的生氣。他見過愛人真正生氣的樣子,一點外露的情緒都沒有,看着很正常,過兩天就聽見某個貪官被抄家了或者菜市口又是一片人頭落地。
他的愛人從來不是個仁慈的人,弑殺的影子時刻與錦書相伴左右,清醒時有鎖鍊壓制,混沌時隻能讓别人自求多福了。
秦雲雁怕的是不知道該怎麼把人哄回來,他一直學不會這個,比千年老樹還木讷。
“阿錦……”
錦書将他抱起,在他微微抽搐的眼角留下一吻,道:“回去吧,我們都需要靜一靜。”
說罷一道傳送門在面前出現,直通五号世界秦雲雁家中的床上。
“等……”秦雲雁還沒說完,就被扔進被子裡,錦書平靜的面龐消失,傳送門關閉。眼角的餘溫仍在,可灰塵的味道中隻剩他一人。
他翻出已經被隙間科技同化了的手機,想給錦書發消息,語音條上波浪起伏,最後被取消了;文字填滿了對話框,又被一個一個删除了。
錦書說得對,他們需要冷靜一下。
秦雲雁在原地休息一會兒,感覺恢複了對身體的支配權,出門找人去了。
在客棧的錦書面對着傳送門消失的地方站了許久,直到流淌的血液都被客棧同化,妒倚面的呻吟聲又響起。
這個禍害很難死,比起體質改變後的錦書也不遑多讓。
不然這倆也很難霸占通緝榜第一和第二長達一百年。
“罷了,先把你解決了。”錦書選擇先轉移注意力,發動【檔案館】。“你肯定還有後手,不過都無所謂了。本來我是不稀罕你那些東西的,但特殊時期,我就不嫌棄你了……”
……
“解決了?”莫琅在吧台旁調兩杯酒,敲了敲桌,其中一杯就到了錦書手邊。
“嗯。”錦書從客棧大門走進來,舉起酒杯一飲而盡,将一個空間存儲器拍到桌上,拎出來個酒壺給自己續杯。
莫琅也不客氣,直接拿過空間存儲器開始清點戰利品。
“冷靜了?沒冷靜我這還有8個作惡多端且跟咱們有仇的組織或集團供你選擇撒氣。”
錦書冷哼一聲,“你把我當免費勞動力呢?”
“哪敢啊!”莫琅笑着舉手投降,躲過飛馳而來的杯子,“我都讓你打廢兩具身體了,你幫我幹點活不行嗎?”
錦書把妒倚面解決後直接殺到莫琅面前,二話不說直接開打。打完又出去找别人幹架,把火都消了才回來。
錦書熟練地又翻出來個酒杯,“那是你活該,你知道他對我有多重要,還……”
“我說過他比你适合隙間。”莫琅把自己的酒杯遞過去,錦書沒給他好臉色,但還是給滿上了。
錦書沉默不語,擡頭直接将手裡的一壺酒都灌了下去,任由清澈的酒液溢出嘴角,打濕撒開的黑色長發,代表醉意的绯紅上了臉,眸色卻很清明。
“你這是喝了多少?”莫琅記得這人打他之前就在喝。
“忘了。”錦書搖頭,将頭埋在臂彎裡,不知道醉沒醉。
“那你到底是什麼态度啊?”莫琅背靠在桌沿上,翹着二郎腿喝酒,“我記得你也不喜歡那種乖的啊?怎麼反應這麼大。”
“……”
“而且我和十九都在呢,能出什麼事?是你操心多了。”
“……”
莫琅說了一陣,忽然想到一種可能:這位氣也消了,現在還在鬧什麼别扭?不會是……
“喂,你不會吧,别告訴我是我想的那樣。”
錦書的聲音從衣物與肢體的堆疊中出來,有些不真實:“嗯。”
“我就知道!”莫琅一拍桌子,“你小子心裡美壞了,根本沒那麼生氣,不然不可能隻用劍,也不可能隻殺我兩次。”
他覺得錦書是真醉了,直接套話。
“所以你沒生我氣,純粹就想揍我?”
“生了,也想揍你。”
“那你就是沒生秦雲雁的氣。”
“也生了,不過……”說話的人仗着自己當鴕鳥掩耳盜鈴,看不見耳朵和臉頰全紅了,說得真誠直接,根本不在乎會不會創死誰。
“喜歡,更喜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