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闆門并沒有上鎖。安室透拉起把手,借着客廳的燈光,能依稀看到地下室裡某種玻璃制品的反光。
吉田正慶從工具包裡掏出一支袖珍手電筒,安室透注意到這是那種警用款式,前端有着特意設計的波浪形,要是挨上這東西一捅,那滋味肯定不好受。
“下去看看。”吉田擺了擺手,示意安室透跟在身後。這間地下室保存良好,看起來時常被使用,沒有一般地下室那種常見的發黴潮濕的氣味。吉田拉了一把樓梯附近的燈繩,老舊的鎢絲燈泡盡職盡責地為兩名不速之客照亮這片地下的空間。
“果然……”安室透喃喃自語,進到地下室後那股淺淡鐵腥味的源頭被燈光暴露出來:一個淺盆盛着一些暗紅色的團塊狀物體,正擺在一堆瓶瓶罐罐之中。
吉田下意識瞥了一眼安室透,随後想起來,這次的搭檔估計對這方面經驗豐富,他完全不用擔心。
安室透已經走到那張擁擠的桌前,人眼無法斷定這團肉塊屬于何物種。但他敏銳的直覺不安地警告着他:“……吉田醫生,你覺得這不是人肉的可能性有多高?”
吉田正慶已經掏出橡膠手套戴上:“這應該就是下一個要被蛇人替代的倒黴蛋,估計雷蒙德還沒來得及銷毀完這次的屍體……安室先生,麻煩讓讓,我收集一下DNA回去鑒定。”
“沒來得及銷毀完?”吉田的措辭實在奇怪。雷蒙德看起來不像是沒有足夠的時間銷毀屍體。如果隻是抛屍,在森林裡挖個坑埋了或者丢進哈德遜河絕對比……弄成現在這副模樣要輕松一些。那麼最可能的情況是,“銷毀屍體”是雷蒙德計劃的必須操作。
“是伊格的饋贈,唔,反正蛇人他們是這麼稱呼這個法術的。大概就是,殺死受害者并慢慢銷毀以獲得此人行走世間的模樣。是相當兇殘的易容術呢。”吉田正慶用鑷子夾起一塊碎片,塞進藥物袋收好。
“所以,雷蒙德的計劃應該就是易容成這個受害者,改頭換面躲避追捕。接下來我們隻需要等待受害者再次出現,”安室透很快理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你下一步打算做什麼?除了找FBI核對生物信息,我們自己也得有所行動吧?”比如銷毀支配血清的資料,銷毀頸動脈毒素的資料什麼的……
“這個嘛……”吉田把臨時證物袋收進醫療包,随手從桌子上拿起一瓶封蠟的金色液體丢給安室透:“當然是好好調查一下這間地下室。雷蒙德教授的收藏品裡可不缺好東西,呵呵…”
安室透輕巧地接住玻璃瓶,聽罷吉田這番頗具RPG玩家風格的發言,他在心裡默默給吉田醫生的可信度又下調幾分。不過,很快他就被手裡這個小玻璃瓶分去了心神——
這瓶鎏金的液體仿佛凝結了不屬于這個世界的光輝。金色流動時,表面微微泛起光澤,宛如被某種不可見的力量緩慢扭曲。瓶口包裹着一層厚重的蠟,蠟封上刻着模糊的符号。盡管瓶口并沒有打開,但安室透能透過現實聞到某種醇厚馥郁又甜美怪異的香氣——這應該是一瓶酒。
吉田沒有在意背後的動靜,他小心翼翼地挪開桌上那些或空或滿的試劑瓶和玻璃器材,露出最後面的兩個标本罐:
兩個标本容器都是用鉛密封的普通玻璃罐,都用棉布和麻繩包裹着。其中一個裝有渾濁的液體,其中懸浮着一團不明物體。單純用肉眼看不出什麼東西,吉田将麻繩繞回去,決定帶回實驗室看看。
第二個标本懸浮在不知名的深色液體中。雖然是半透明的,但隻能隐約看到一個團塊。
吉田正慶打開手電筒,安室透發覺了他的動作,也湊上來看。兩人透過罐子檢查标本——它是一個人類(或許?)胎兒。
“這是……”安室透覺得自己今晚可能在某種cult片場。
“四個月大的胎兒屍體。”吉田正慶肯定道。這面目可憎的小可憐有着鱗片狀的皮膚,上面泛着斑駁的綠色。細看下就會發現,每一枚鱗片的邊緣輕微翹起,顯現出一種不自然的質感。它的眼睛睜得很大,看起來像貓或蛇,但遠比貓幽暗,也遠比蛇空洞。借着地下室的鎢絲燈泡,似乎能從那隻對着人的眼睛裡隐約看到一絲微弱的光芒。
【SC0/1=98】
安室透的大腦開始飛速運轉,一向穩重冷靜的無神論者從各種陰謀論到魔幻暢銷小說都想了一遍:人體實驗?哥倫比亞大學當局是否知情?還是說雷蒙德教授有制作特效道具的愛好?不不不這太扯了,但是這太瘋狂了。蛇人可能其實隻是一種我們以前沒有發現的新物種;但是吉田暗示過某種法術;但是人類……安室透久違地頭暈目眩,這間地下室裡暗藏的血腥讓他惡心。
吉田正慶又扒拉出一個裝着半管黑色粉末的試管。醫生心滿意足地清點自己的收獲:“安室先生,我給你的那瓶黃金蜂蜜酒呢?我要把這些都收起來……嗯?你的臉色好差,不過這也可能是件好事,回去好好睡一覺吧,我保證你會有一個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