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個小時前還完好無損的精美木樓已經被沖天的火焰包裹起來,濃重的黑煙在那片天空中與炫目的火光平分秋色,把視線收回卻見街道上擁擠着各色人等,一時間眼花缭亂。
甯言希隻覺心神震動,卻見面前一個小女孩似是與父母走散了,站在人流中哇哇大哭,便急忙把女孩拉到馄饨鋪門口,又轉身推到了李清潭身側。
“李清潭,你先幫這女孩找一下父母,我去去就回。”
“言希!”李清潭面色一變,極為不尋常地高喊着要去抓甯言希的手,假如甯言希肯轉過頭來,一定會被這人仿佛已經崩潰的表情吓到。畢竟李清潭似乎總是一副溫柔優雅的模樣,幾乎從未有過什麼情緒起伏,可是這高馬尾少年這時已經飛快地運起輕功往那木樓的方向趕去了,李清潭也隻來得及摸到那人有些粗糙的衣角。
李清潭隻能低下頭,眨了眨那因為瞬間情緒激蕩而變得通紅的眼眶,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仔細思考對策,心髒卻不聽使喚地碰碰跳着,連無力垂下的雙手都在顫抖。
“哥哥…”小女孩本來對身邊這位清俊貌美的大哥哥心生好感,自己便止住了哭泣,卻見這大哥哥久久不語心生擔憂,“你沒事吧?”
“哦…我沒事,”李清潭這才反應過來甯言希臨走前讓自己幫忙找這孩子的家人,不着痕迹地抹了下眼角,便蹲下身來與女孩平視,“哥哥有要緊的事要做,你就乖乖在這位嬸嬸身邊等一下,爹爹娘親很快就來了。”
說着他從袖口掏出一兩銀子塞給了那走出店門探看情況的老闆娘手中,女孩還未等答話,便被熱情的老闆娘推着進了店面,走到半路再回頭看,哪裡還有那大哥哥的身影。
不過須臾,甯言希便已經站在那熊熊燃燒的木樓之前,除了火焰燃燒所迸發出的噼啪聲,還混雜着燃燒着的木頭墜落地面的悶響聲,這座樓正在坍塌。那邊家仆們提着一桶一桶的水,卻沒有一個人敢靠近,隻因不知這棟樓究竟會何時坍塌,一個不小心便會命喪黃泉。
甯言希正猶豫着不知着樓裡是否有人,卻見搖搖欲墜的最高層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動,定睛一看似乎是個活物,便運起輕功向上飛去。師門輕功不走輕盈的路數,強調險中求生,師父隻說萬一他們掉入山崖,這套功法便能救他們于水火之中,卻不料這時候派上了用場。
等踏上最高層一看,是個老人正趴在欄杆上向樓下揮手求助,隻見他斑白法須已經被黑灰覆蓋,人也被嗆的奄奄一息,隻因這露台空氣流通才并未立即斃命。老人旁邊斜躺着個人,不知死活,還未等再探便見露台另一邊又跑來個女子,钗發淩亂衣衫沾灰。
“甯少俠!”仔細一看才發覺那女子原是李女俠,此刻正用手捂着口鼻很是狼狽。
甯言希點頭示意,翻過那躺着的人才發現原來是呂雲卿,又探了鼻息發覺這人隻是暈過去了,又站在欄杆旁往下看,隻覺眩暈。
那邊李女俠已經扶起老人,也往下看去,“這樣跳下去恐怕非死即傷,我們還是得盡量跑到三層以下。”
沒有時間猶豫,甯言希背起呂雲卿便順着燃燒的樓梯往下跑,這邊李顧影也攙扶着老人跟在身後。可火勢實在太大,甯言希隻覺皮肉仿佛被烈火灼燒着,鼻腔裡也灌滿了濃煙,不過往下跑了兩層樓的功夫便已經無法呼吸,隻能強行運功壓制。一瞬似永生,甯言希跑到三樓窗口時已覺神思不屬,混沌間以為已經過了很久很久,跑動間卻見似乎有人在那裡四處尋摸着什麼,這時聽到聲響回過身來,露出了一雙通紅的狐狸眼睛。
怎麼可能呢?甯言希還有空暗笑自己果真是吸多了濃煙,竟然出現了幻覺,李清潭這麼柔弱,大概連自己八歲的師弟都打不過,又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可甯言希又确實在那人轉過身的那一刻猛地放松了神經,明明這一切都讓人這樣痛苦,明明隻要一根房梁掉下來就能要了他的命,他卻仿佛忘記了一切般撲到了那人的懷裡,嗅到了一絲很是熟悉的香氣。
沒事的,他想,李清潭那麼聰明,總是有辦法的。
恍惚間隻覺似乎有什麼冰涼的東西落在面上,甯言希猛地睜開眼往四周看了一圈,才發現原來自己正躺在湖邊的亭子裡。雨絲被風吹着飄到了他瞪得溜圓的眼睛裡,他坐起身來順着曲曲繞繞的回廊地往前看,卻見到一棟熊熊燃燒的木樓,整片天空變成了紅藍交織的模樣,很是詭異。
甯言希很是狼狽地敲了敲腦袋,始終想不通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甚至不記得自己是誰,隻是滿心疲憊,想痛哭一場卻找不到緣由。
他剛想爬起身卻像是被一股莫名的外力壓制一般,隻得躺回原地,眨了個眼的功夫面前便出現了個黑色衣袍的男人,面容難辨卻散發着一種極為不詳的邪氣。那人手持一把利劍指着甯言希的胸口,好像說了些什麼,刹那間把劍向前送去。
甯言希驚懼不已,心知自己即将命喪當場,嗓子裡卻像是塞了棉花,喊不出一聲,身體也不受控制般一動也不能動。便隻能閉上眼睛等待劇痛的降臨,他數着自己急促的心跳聲強壯鎮定,片刻後卻無事發生。很是詫異地睜開眼睛,卻見那把劍堪堪刺破了自己的衣裳,卻懸停在了半路,隻因那黑衣男子胸口已被另一把劍洞穿。
“言希…”